一向果断的雀秋遇上这样的问题, 一时之间竟然也陷入了坦白和逃避的选择困难之中, 在左右路口不断地犹豫徘徊着。

但凡选错一条, 就有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结果。

游不为依旧是笑着的, 眼睛微微弯着，可眼神却一派清澈透明, 那笑容根本没到达眼底。

他的眸光闪烁着, 到了这一刻, 明知道雀秋可能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他却没有半分躲闪，与那双金色的眼睛对视了回去。

也许是看出了雀秋正处于艰难的抉择之中，也许是对此无所畏惧，游不为几乎算是默认了他心中对于自己的猜测，并没有试图做过多的挣扎和反驳。

对于那个身份，对于一些事情的真相，他们谁也没有将其摆在明面上说，但似乎彼此都心知肚明。

“别看我的过去了，”游不为伸出缠满绷带的右手，这一次雀秋没有躲开，任由对方将宽厚的手掌覆在了自己眼睛上，“我遇见你很晚，所以我的过去不好看。”

淡淡的药味和血腥味混合着，顺着游不为的手心逐渐传到雀秋的鼻子里。他第一次闻到游隼Alpha身上的味道，却不是他的信息素，而是对方为了自己的荣誉拼尽全力，遍体鳞伤后留下的痕迹。

游不为的声音不像莫尔法那样低沉磁性，更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人，即便说着那样令人心酸的话，也听不出任何一点怨怼。但这一面的游不为越是表现得开朗跳脱，雀秋就越是无法将他与自己记忆中那个怪诞阴狠的人联系在一起。

怎么就会是同一个人呢。

雀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他在思索的时候，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游不为的掌心一扫而过，带着些许轻微的痒意，像是抚摸了一只温暖的、软软的小动物。

“你别哭哦，”虽然看不见，但雀秋听得到他的声音，是带着笑的，“我真的不疼。虽然没办法保证以前，但是以后，就算我再疼，也不会再伤害你了。”

“可你伤害了很多无辜的……”雀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他想，他应当没有资格审判游不为。

“我找不到改变这个世界的办法，”游不为说，“只是有人告诉我，那么做也许能找到一线希望。”

顿了顿，他又耸耸肩，无所谓的笑道：“或者你也不用把我想的太过于高尚，把我看做是一个为了钱没有任何底线的罪犯，这样也许就不会对我太失望。”

雀秋当然不会相信他后面那一句话。

“这个世界的确很糟糕，可也不是糟糕透顶。如果你对它还保持着哪怕一点的信心，你也不应该通过伤害无辜的人宣泄的方式。”雀秋本来有很多的重话可以拿来指责游不为，如果他真的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个人，那么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只能沉默的受着而无法反驳。

可雀秋思来想去，上限也就只有这一句，然后便再说不出比这更过分的话了。

无论如何他想，无论如何，公主是无法高高在上的指责为他出生入死过的骑士的。

哪怕公主并不知道自己的骑士，背地里究竟沾染过多少或许有罪者、或者无辜者的鲜血。

听到雀秋的话后，游不为轻轻笑了一声，语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屑但也不只是有不屑，还有很多更加无法言说、也更加隐晦的情感。

“我很恨这个帝国。”

但是，如果有所选择的话，他也想拯救这个帝国。

“但我不会是那个英雄，你才是。”游不为慢慢的松开手，视线没有遮挡后，雀秋毫不意外的与他对视了。

“我有那么大的魄力么。”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做得到。”

即便自己的另外一层身份已经被雀秋猜了出来，但游不为依旧无条件的信任着他：“你是公主，公主在童话世界里，生来就是创造奇迹的。如果你不能当救世主救赎这个脏烂的世界，那么谁也不可以。”

黑眸与金眸对视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都闪动着未名的光彩。他们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静谧的就像无声的宇宙。

两个人中，最后竟然是雀秋率先移开了视线。

“救世主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刚说出口，便要被吹散了似的。

雀秋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游不为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