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晓看到薛成璧的眼神之时,便知道方才他所说句句属实,包括那份对周瑭那噬人的爱意。
萧晓持弓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放下吧,阿晓。”皇帝疲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当你动摇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萧晓慢慢放下弓箭,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一条通道。
薛成璧膝行至皇帝面前,埋首将涅邻查剌头骨制成的碗献给皇帝。
“臣与涅邻查剌的尸首在河流中失散,回到边关后,又耗两月余搜寻到其尸首。尸骨悬于边关城墙示警,头颅则于昨日运送回京,连夜打造为战利品,以呈圣上。”
皇帝徐徐颔首,却没有收礼。
“来人。为朕的功臣赐酒。”
大太监察言观色,低头小步踱出。他没有用宫宴上的酒,而是出殿又取一壶,用瓷盘端上来。
酒壶的封泥,血似的红。
那红色咬得周瑭眼睛刺疼。
他重新盯向皇帝的脸。
那张脸不复之前的僵硬,皱纹却更加深邃。一双浊黄的眼珠藏在眼皮褶子之下,闪动着幽暗的光。
……不像是和解的样子。
周瑭看向刚才的年老武官,再看向不远处和长公主坐在一起的景旭扬,还有支持薛成璧的一些人。
他们全都神色紧绷,紧咬的牙关暗藏着一种隐忍的愤怒。
如果只是赐酒,为何要愤怒?
血红封泥拔.出,微红的琼浆倾倒而出,落入薛成璧手中的头骨酒碗中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谢圣上赐酒。”
薛成璧的声音显得低沉。
一个念头击中了周瑭。
……是毒.酒!
他蓦然站起身,萧翎没能拉住他。
众目睽睽之下,周瑭快步走至尊位前,在薛成璧身旁站定,行稽首之大礼。
他伸出双手,手中俨然捧着一只瓷杯。
“臣请自罚一杯。”
殿内群臣激起一小片波澜,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严厉的审视目光落在他肩上,皇帝沉沉开口:“朕为何要罚你?”
周瑭埋首膝前,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也看不到薛成璧的。
他只能说下去,声音听在耳朵里,镇定得不像自己。
“十八年前庚子年的惊蛰,我诞辰那日,天降异象。西南方雷电晦冥,如鸣战鼓,电光若有蛟龙生焉。”
皇帝的脸色渐渐变了,他坐起身,似想阻止周瑭继续说下去。
但周瑭口齿清晰,一字一句说得又响又快,确保大殿中每一个人都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