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觉得你只做错了这一件事?”
景佑温和的嗓音不带责备,却让邵瞬间想起这几天来压抑到昏天黑地的情绪。
她的情绪终于崩溃,泪水蜿蜒而下,“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积压已久的情绪在此时发泄出来,邵大脑一片混乱。
父亲瘦削的面庞和家里破烂漏雨的廉价出租屋不断在眼前闪现,日复一日看着父亲为家庭付出,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些年不断增加却无处发泄,只能积累在心底的压力终于彻底压垮了她。
“……如果我不是omega,如果我是alpha,父亲不会抛弃我们,爸爸他就不会那么辛苦,如果我家里不是那么穷,就不会一直连累老师帮我想办法,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再厉害一点……”
她兀自发泄着,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在哪,对面坐的是谁。
但凡邵还有半分理智,都不敢在高高在上的皇太子面前这样失礼。
从一般情况来说,一个出生于落后星球的贫穷omega,本该是一辈子见不到这样身居高位的人的。
在很多人眼里,生活在遥远帝都的每一个人都是那样从容优雅,体面又尊贵,就连独特的口音都透出一股独属于帝都的气质,在帝都土生土长的贵族和后天移民搬迁到帝都的人之间划开一条深深的沟壑。
更何况在是连帝都人都觉得不可触摸的……皇太子。
那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普通人十辈子都够不到的人物。
但是在此刻,金尊玉贵的皇太子却坐在一间品味堪忧的酒店里,对着满室狼藉和一个哭的几乎脱水、干瘪又狼狈的小姑娘,安静地听着她近乎自我折磨的话语。
“……如果我死了就好了,我活着就是在拖累别人,我爸爸为什么要养大我,要不是我他根本不会这么惨。”
女孩断断续续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
说完这句话,她把脸埋在手心里,久久没有出声。
于是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去。
这安静提醒了邵,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僵硬地放下手,看了眼对面端坐的景佑,立刻低下头,干枯的嘴唇开合,笨嘴拙舌地称呼他:
“殿下,对,对不起……我……”
邵低垂的眼神里忽然出现一包纸。
景佑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纸盒,拆了外面浮夸又土俗的包装,把纸递到她面前。
“这里没有茶杯,茶水应该也倒完了,我就不捡起来了,将就用吧。”
邵僵硬地接过这从未用过的柔软纸巾,把纸盒抱在怀里,愣愣地看着他。
景佑整理了一下思绪:“原本想跟你说其他事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先纠正你一个错误。”
“……对……”不起。邵习惯性地想道歉,空茫地想着她哪句话又说错了,一回想,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每一句都是僭越。
“不用道歉,”景佑道,“这其实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不一定是对的,只是我觉得你的想法一定是错的。”
他思索了一会儿,找到了话头,“在上上个月,我和我未婚夫讨论过一个问题。”
邵紧张地坐着,偷眼打量他。
“我跟他讨论,如果将来生孩子,是omega比较好,还是alpha比较好他问我想要个什么样的孩子,我说我比较想我的孩子是一个alpha,男性alpha。”
邵僵硬地放下擦脸的手,把纸巾紧紧攥在手里。
“不是因为喜欢或者偏好alpha,我只是觉得,在现在这样一个社会里,alpha会更容易得到优待,不会面临那么多苛责和不公,也不会面对别人恶意的揣测,我想我的孩子过得轻松一点,”景佑看了她一眼,“你觉得这想法是正确的吗?”
邵盯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这样想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确实正常,但我后来又想了想,我觉得alpha在社会里会受到优待,所以希望我的孩子是alpha,但是这优待的存在本身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