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摆着一排排的熟食摊,守摊的老头老太太们聚在一起,嘴碎的要命,方圆百里的邻居都被他们八卦了个遍,恨不能将人家夫妻被窝里的悄悄话都偷听一遍点评点评。
正值中午,放学的孩子穿着脏兮兮的校服走过来,对着其中一个摊位喊了声奶奶,立刻又被老太太打发去干活。
老太太摇着扇子看着孙女走远的背影,转头对旁边的老伙伴们嘀咕:“我就说上学没什么用,早点下来打工挣点钱家里也好过些,偏偏孩子他妈就不肯答应,这不是白浪费钱吗?”
“是呗,在学校里学那点东西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另一个老头指了指街尾一家挂着“画室”招牌的店铺,说道:“你瞧,那什么画室小老板倒是大学毕业了,最后还不是回到了咱林城?还开什么画室,这年头学画画干什么?不务正业……”
“那小老板长得倒好看,可惜还带着个八九岁的孩子,二婚吧,也不好找对象。”
“我听说孩子是收养的……”
“别提了,我跟你们说,上次咱们老区那个工厂的富婆老板看上了他,说连他的儿子也可以接过来一起养,结果呢……他竟然还不同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摇摇欲坠的“画室”招牌下,貌美的青年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似在发呆,对于被大爷大妈们当做闲谈八卦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青年名叫裴错玉,林城本地人。
在林城这种贫瘠荒芜的地方,很多人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上完便辍学打工,浑浑噩噩庸碌一生。裴错玉算是幸运,也可以说是足够坚韧,幼时他学习好,长大后有艺术天赋,接受了梧州庄氏集团的资助后顺顺利利的上完大学,甚至还被邀请留校任职。
后来呢……?
裴错玉脑袋有些迟钝,他慢吞吞的想了想才慢慢记起来,他拒绝了校方的邀请,也没有留在繁华的大都市,而是选择回到家乡用仅有的钱买下了这个小铺子,开一家教学生美术的小画室。
生意很差,基本上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蹬蹬蹬跑过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裴错玉的思绪,他抬头,和绷着小脸与自己对视的男孩打了个照面。
“我回来了。”男孩慢吞吞的说。
他穿着整洁的校服,五官精致唇红齿白,唇角还有小小的酒窝,可偏偏就是不爱笑,绷着一张小脸看起来还挺严肃,伸手摸了摸裴错玉的耳朵,很凉。
男孩走进屋里放下书包,又拿了一件外套给裴错玉披上,紧接着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天这么冷还不知道多穿衣服,真是不让你儿子我省心。”
裴错玉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故意用脑袋在他的衣领上拱了拱蹭对方的热乎气,他笑眯眯的回道:“爸爸要是太省心的话,岂不是让宝贝没有表现的余地?九月,爸爸饿了……”
“我带了学校门口的麻辣烫,还有你爱喝的奶茶。”裴九月说,想了想,又严肃的嘱咐他一句:“偶尔吃吃就算了,等放假我在家做饭,你就不能经常吃这些垃圾食品了,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裴错玉笑眯眯的答应下来,拎着儿子的小手往屋里走。
俩人这相处模式,还真有点分不清谁才是爹,谁是儿子。
裴九月是裴错玉去小河里钓螃蟹时捡来的孩子,一开始是想交给警察叔叔的,但后来发现林城的孤儿院实在太垃圾,俩人又很投缘,他干脆便将孩子领养了回来。
因为是九月捡到的,所以就叫裴九月。
他以为是一个可以对自己乖巧撒娇的小糖宝儿子,结果来了以后才知道,他得到了一个爹系儿子,明明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却总是严肃的绷起来,对他管这管那,操心的不行。
父子俩坐在餐桌前吃午饭,一人一碗麻辣烫,喷香。
吃着吃着,裴错玉突然说道:“对了,今天上午爸爸接了一个大单,从这周末开始,你就要多两个小师弟了,开心吗宝贝?”
算上这两名学生和他儿子,裴错玉的画室学生人数终于要突破一个手掌的数量,6人。
但裴九月的表情却没见有多高兴,甚至是皱了皱眉,“都是小学生?我倒是没关系,但他们又吵又闹还会破坏工具,你管起来会很辛苦的。”
九岁的小男孩放下手里的筷子,认真的看着他,说:“爸爸,画室里没有学生也没关系,我可以帮同学写作业挣钱养你。”
裴九月很认真,裴错玉很感动。
“我养你”这三个字简直不要太霸总,如果前提不是靠替人写作业的话。
裴错玉摸了摸儿子天真的小脑袋瓜,无情的戳破现实:“可是儿子啊,你替人写作业那点钱,只够咱们父子俩两天吃一顿麻辣烫。与其指望你,爸爸还不如答应上次那个想给你做后妈的富婆姐姐呢。”
裴九月经受暴击:“……”他颓废的低下头嘟囔了一句什么,但没有人听清具体内容。
吃过午饭,写完作业,裴九月小朋友重新背上书包去上学,临走前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他爹,说道:“爸,晚上我要晚点回来,你在街边买点饭吃吧,不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