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初见之时,柳天歌被对方狂热贪婪的视线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往柳长英怀里钻;而她的哥哥安抚般抱紧她,不闪不避地与方陲对视。

无垢道体向来一脉单传,许是如此,惊才绝艳的柳长英之后,柳天歌便泯然众人。

五行杂灵根,心性也软弱,并非修道的好料子。不像哥哥,天灵根不说,早熟聪慧,从小就知道护着妹妹,意志极其坚定。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这样,柳长英被选中,长年留在清云峰峰顶闭关;而柳天歌被赶下山腰,与寻常弟子一起修行。虽也挂名在方陲门下,却无师徒之实。

那些趾高气扬的弟子往往会用蔑视的眼神看她,教导术法与枪法的先生也对她极其不耐因她实在愚钝,旁人学上半日便会的东西,她翻来覆去要琢磨好几天。

闲言碎语几乎填满身边的每一个角落,走到哪儿都有人说:

看,那就是沾了同胞哥哥的光,破例收入方长老座下的小废物。

为何一母所生,有如云泥之别?

柳家怎么想的,按照宗门氏族惯例,此类弟子该下放凡间,几十年了此一生才对。

没用,拖累,蠢材。

类似的言论听得多了,柳天歌曾不止一回委屈地想过,若是可以,她愿意当个凡人,而非留在仙门受尽诽议屈辱。

找一间寒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田养花,缝衣喝茶,到底也逍遥。

然而,别说去当凡人,就连这小小山头,她也走不出去。方陲再怎么对她不上心,也不会允许一具无垢道体出门乱跑。

更何况,她舍不下柳长英。

人人皆称他为天才,可在柳天歌看来,那实在是位笨拙的兄长。

一天到晚,除了在山上修行,就是在书阁看书。从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也不会讨人欢心。

柳天歌每每问他,为什么我们不能像清云宗的其他弟子一样下山去?

他便答,天歌,你我与那些人不同。

无垢道体,人皆觊觎,外面对我们而言太过危险。需定心修炼,不可懈怠。

柳天歌于是又问他,那为什么我不能到清云峰顶找你?

他便再答,天歌,你与我也不同。

灵根驳杂,进境缓慢,峰顶乃下一任宗主潜修之地,你还太弱。需定心修炼,不可懈怠。

说来说去,到最后,还是那两句,比丹鼎阁门前傻乎乎的扫地童子还要无趣。

可如此无趣之人,仍会在晚间下山来见她,讲些故事给她听。

那些皆为书上所记,没有一样是他亲眼所见,柳天歌知道,因其中许多,她也在书上见过。

她不曾揭穿,只在心里默默叹息,傻哥哥,一个字都不改,过目不忘是叫你这么用么?

可那一刻,她也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看似稳坐云端的兄长,兴许比她还要寂寞。

柳长英在山上做些什么,她不知道。

方陲和秦知邻会怎样待他,她也不知道。

只是年岁渐长,眼睁睁瞧着曾经伶俐的少年被与世隔绝的生活养成了一张白纸,一言一行,都像被定好了似的,半分差错也无。

她便大抵能猜到,对方替自己挡走了怎样的灾祸。

这样的柳长英只会在面对她时,还浮现些许波澜,可她是个没用的小废物,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