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光照在河面上,流水潺潺。河岸边亮着星星点点的篝火。不知道何处吹起了芦管,和着营中时不时传来的战马嘶鸣,苍凉而悠远。
鱼只吃了一半,魏西陵便感到肩头一沉,某人靠着他睡着了,手里烤鱼的竹签滑落在地。
这一阵萧实在太疲惫了。昼夜兼程,辗转安阳、都昌、黄龙城,攻城夺地,这两天来又是相逢、离别、再重逢,他的心境跟着起起落落,身心俱疲,一旦松弛下来,浑身的倦意都涌了上来。
那人的肩膀宽阔,沉稳如山,他还意犹未尽地蹭了蹭。
温热的气息轻缓地拂到魏西陵颈侧,撩起细腻入微的酥痒感,他正襟而坐的身影不禁僵直了下。
然后他默然俯下身,手臂穿过萧腋下,轻轻揽腰抱起了他。
“云越,去寝帐,带路。”
河岸边,十里连营,夜深千帐灯。
芦管声悠悠中,魏默然俯身捡起案上的竹签,火光点点落在他幽深的眸底,竹签上还窜着被某人咬了一口的烤鱼。
就在这时,营地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声。
“何事?”他问道。
瞿钢小跑过来道:“回殿下,道上有几个老乡的驴车陷坑里了,我招呼几个兄弟去帮忙。”
魏抬眼望去,发现这不正是傍晚时遇到的南下逃难的一族人吗?
他于是快步走去,只见军士们已经把驴车推了出来。
“老伯,你们怎么回来了?”魏道。
老人看起来有些疲惫,拄杖坐在路边,没有做声。
那青年朗声道:“嗨,魏将军的军队来了,我们还逃个啥,回家种地去!”
他说着就要搀扶老爷子上车,老爷子却迟钝地摆了摆手。然后竟突兀地指了指魏签在手中的鱼,有气无力道:“老夫行路半日,饥渴难耐,可否讨一口鱼吃?”
这就有点唐突了。
那青年赶紧道:“阿翁,车上有饼。”
老爷子充耳不闻,浑浊的眼睛似乎饿得虚浮一般微微眯起,目光又似乎空邈不知看向何处。
别说是萧吃过的鱼,即便他碰触过的物品,魏都不想给予外人。
他眼中幽光一闪:“老先生,我刚在河边烤鱼,那里有新鲜的,你可愿随我过去。”
老爷子也不客气,当即嘱咐青年在道旁等他。
已过戌时,军士们早已回营休息,河畔的篝火大多也熄了,只剩下寥寥的三五堆余火,将熄不熄地照着黑沉沉的河畔。
魏蹲下身稍微拨亮了火堆,照出那老者脸上纵横的沟壑,他抬手拿起架子上的烤鱼,皱了皱眉,“你不该干这些事。”
“九州大战将起,你只打算给人做庖厨吗?”
魏冷笑:“不牢主君费心,我这庖厨做不久。”
话音未落,匣中短剑寒光一闪,抵在了他的咽喉。
“回京后,我就要入掖庭狱了。但在此之前,不妨除害。”
黑袍人流露出些许失望,“难道你以为这样一幅垂垂老矣的躯体,会是我的真身?”
果然,魏心中一沉,人傀术。
“此人吃了我给的一块饼,我借他的身躯半个时辰,很公平。”黑袍人从容不迫看了看四周,“此处乃军营,我会来自投罗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