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黄色灯光和拉起的窗帘,都和他走时一样。

唯一的败笔就是,床上躺着的那位变成了美丽无暇的模样。

但于实离开时, 他已经快枯瘦成骷髅了。

站在能看清床上人的位置,于实又遇到了阻力, 无法再往前一步。

这人似乎妥协了,愿意让他看, 同时又希望他不要再靠近。

于实抬起手推着身前看不见的屏障,一言不发鼓起力气往前撞去。

这一个冬日他都在干活, 而且是干的重活力气活,几乎没有停过,就算再注意保养,手上身上难免也有磕碰和伤口。

才撞了两下,手掌上那些还没好的细碎小伤口都裂了。

第三下,看似坚硬的无形屏障玻璃一般碎裂。

眼前粉饰太平的温馨卧室瞬间大变样,露出真实的面貌。

脚下干涸的泥地,枯朽的莲花还有被烧灼的痕迹。

一面散发着光芒的大型圆镜之上,半卧着畸形的人影。

他上半身贴伏在镜面,下半身从腰线起还连着一个瘪下去的蛹,隐约是一团没化形的模糊白肉。

就算是上半身,也不完全是人类样子,至少双手更像长而细的白色枝条。

于实见到这个模样的风雪乡,脚下微顿,便快步走上前。

“雪乡。”

他跪坐在白色的镜面上,低声呼唤。

风雪乡的脑袋藏在两片微合的虚幻翅膀里面,听到于实的声音,也只是翅膀小幅度颤抖着,没有打开。

“雪乡,让我看看你,你醒着吗?”

于实摸着那两片抖动的蝴蝶翅,触感干涩,像紧绷的帆。

上面眼睛形状的纹样旋转,好像在观察他。

被于实拂过时,大大小小的眼睛都觉得痒似的,纷纷眨动起来。

于实俯身动手慢慢拉开一片翅膀,露出里面的脑袋。

风雪乡闭着眼睛,睡梦中被惊扰般缓慢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比正常时更大,里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色圆圈状眼睛。

往不同方向转动起来的样子,旋涡一样奇特。

不同于从前看着他时眼里满满的喜爱和依赖,现在这双魔魅的眼睛让人害怕都来不及,别说看出蕴含的感情。

被于实拉开的翅膀抖一抖,又往上遮住风雪乡半张脸。

欲遮不遮,就像于实刚才进来时遇到的阻碍,欲拒还迎。

于实看出他现在确实没有神智,恐怕只有模糊的一点意识和本能,所以在拉扯着。

手抚上他尖细的脸颊和下巴,于实想问问他:不是说自己可以吗,不是不需要我陪伴照顾吗,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到底没有说,目光扫过他的身体。在他腰部下蛹的破口处停留了一会儿。

风雪乡动了动,于实感觉手指微热,他竟然在舔舐他手指上细小的伤口。

说是“舔舐”也不太正确,应当是“吸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