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珩似是被吓了一跳,微微一颤。
郁明烛笑问: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温珩摇头, “今日议事结束得好早。”
郁明烛嗯了一声, “那些魔首烦得很,天天不是劝我打这个宗门报仇,就是撺掇着杀那个道僧雪恨。”
“他们在地底下关太久没见过活人,都憋疯了似的争强好战。”
“我稍微发了发脾气,把他们糊弄过去了。”
魔尊千忌将魔渊翻过来只是个开头,如今也有如今的难处。世人心中的成见始终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千百年来,被视如洪水猛兽的邪魔突然说:我们改邪归正了,我们想与你们和平共处。
这话谁能轻易信?谁敢轻易信?
郁明烛管得了他手下的人魔不去侵扰百姓,却管不了百姓对无禁城始终避如蛇蝎。
江南一带甚至建起一座新城,名为临丹阙,声称与魔尊千忌势不两立,许多宗门与百姓都举家举户搬了过去。
郁明烛自他身后搂着他,将下巴搁在他肩窝里。
“不说这些了,一大早上听他们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玉生陪我再睡一会。”
魔尊千忌如今凡事亲力亲为得很,尤其是与温珩有关之事,从不假手于人,似乎很是自得其乐。
待他理好软枕与床褥,却见温珩仍然坐在原处。
“玉生?”他轻唤了一声。
温珩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缓缓起身,朝着这边走过来。
郁明烛总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奇怪。
就像是眼盲之人,走路时总会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茫然,于是不由自主将脚步放到了最轻缓。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温珩已经到了他身前,还朝他伸出了手。
这么主动的时候可不多见。
郁明烛受宠若惊,赶紧去接,连带着将之前的不寻常也暂时抛之脑后。
他将温珩拥入怀中,两人缩进锦被。
温珩这幅模样看起来极为乖顺,半张脸被锦被盖着,只露出清隽如玉的眉眼,微微耷垂,如同一只慵懒困倦的狸奴。
郁明烛在他额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快到新年了,我给宁渊他们放了休沐假,我也可以趁这段时日多陪陪你。”
温珩懒懒应了一声, “要怎么陪?”
郁明烛想了想, “南浔城有灯市,要不要去看?”
……
两人如今身份不同,再到南浔就需得易容乔装了。
郁明烛让宁渊给他改了一张不那么引人注意的脸。温珩不喜欢假面糊在脸上的憋闷,干脆又戴了副银丝面具,遮住半张脸就算糊弄过去。
这一日正值新岁,下午的时候街道上还没什么人。
到了傍晚,家家户户点起灯笼,喧闹的灯市绵延整条南浔街道,暖黄色调铺满了人流如织的街头。
南浔城中横亘着一道窄河,再晚些到了子时钟响,南浔百姓会沿着河畔齐齐将莲花灯推入河水。
那个时候,明亮炽热的灯线绵延在河面上,遥遥无尽地延伸向夜色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