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争吵后,厉娅收敛了很多:白天孙菀去上班,她便如吸血鬼般蒙头大睡;晚上孙菀回来,便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如一个严重的自恋症患者,大多数夜晚她都在翻来覆去地看自己主演的abigale。
看电影的间隙,她偶尔也会找孙菀说几句话,话题多是围绕着孙菀与卓临城的婚姻展开。
孙菀不愿意自揭伤疤,多数时候都是含糊其辞地带过。但没多久,厉娅就从她支离破碎的答复里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她上网搜出余小菲的照片,面无表情地看过几张后,淡淡地说:“别傻了,卓临城不喜欢这一款。”
孙菀敏感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厉娅点了支烟,贪婪地大口吸着,“你是他老婆,连他的喜好都摸不清楚,难怪会离婚。”
孙菀低头看着电脑键盘,良久不语。
厉娅顺带又搜出那天的“床照”,放大看了一眼,忽然用力戳了几下屏幕,“有问题啊,那天晚上你老公像是被人下药了。”
孙菀抬眼看她,表情一点点凝住,“什么。”
厉娅再度放大那张照片,指着卓临城的脖子处,“你仔细看,这里起了很多红疹子。”
孙菀一向对这张床照讳莫如深,自那天匆匆一瞥后,就再也没有看过,这会儿见她说得认真,不禁凑近屏幕,凝神看去。照片的光线很暗,若非这样细心近看,完全注意不到卓临城的脖子上真的有一片奇怪的红疹。
“这是典型的药物过敏。他又没有过敏症,怎么会长这种疹子。”
孙菀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照片,试图回忆起那天卓临城的样子。但是除了当天争吵的内容,她甚至想不起他当时的面容,更遑论他脖子上是否有过敏症状。
“我亲眼看见有人喝了掺致幻剂的红酒,立马就发了这种疹子。”厉娅狠狠地将剩余的烟一口吸进腔子,眯着眼睛缓缓吐出,“娱乐圈的人,哪儿搞不来这种东西?你们被算计了。”
孙菀敏感地看了她一眼,像是疑惑她从哪里得来这许多“暗黑系”的知识,“如果真的被下药,会怎么样。”
厉娅古怪地一笑,“有可能是乱性,有可能是昏迷。如果是前者,你老公应该会记得些什么,如果是后者,他反而会失去一小段记忆。”
见孙菀蹙眉不语,厉娅又补充了一句说:“你们就是太无知,这事儿只要第二天上医院验下血,就能查出来。估计你们那天上赶着演琼瑶剧去了,压根没往这上面想过。”
孙菀将所有事情前后联系着想了一遍,渐渐有些信服,“如果他真的被人下药,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一次两次没事儿,长期大量用,会得精神病。”厉娅边说边歪着嘴巴,做了个鬼脸,“以后就变这样了。”
孙菀心情复杂地笑了一声,“鬼样子!”
厉娅打了个哈欠,“如果这个事情是假的,那孩子的事情,多半也有问题。你还是找个机会,跟卓临城和解了吧。”
孙菀有些纳闷,“不对啊?你以前对他,恨不得鸡蛋里面挑骨头,现在他出了道德危机,你怎么还费心费力地帮他补篓子。”
厉娅懒洋洋站起身,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半真半假道:“你们这样分居,我有什么好处?你们和好了,他还不得捧着大把人民币来巴结我这个小姨子。”
“原来你心里已经把我拆骨论斤地卖了!”孙菀半羞半恼地说。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说完,厉娅砰地掩上了卫生间的门。
孙菀再也没有心思工作,从椅子上站起来,没头没脑地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打转。她大脑高速旋转,不停地猜想、证明、反证明。直到大脑几乎被各种推论挤爆,她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给周雅打了一个电话。
周雅的丈夫是市内颇有名气的私人医生,她或许应该见一见他,让他佐证厉娅刚才的话。
得到周雅“老公在家,欢迎上门拜访”的答复后,孙菀风风火火地关机,将笔记本装袋。拧开门把手的瞬间,忽然想是否应该也叫上厉娅。想到厉娅,她看了眼卫生间依然紧闭的大门,又诧然瞟了眼手表:她居然在卫生间里整整待了四十分钟!
孙菀走到卫生间门口敲门,顺便揶揄道:“厉娅,你该不是在越狱吧。”
见里面没有声音,孙菀又道:“你难不成已经沿着管道爬去对面楼里了。”
这时,卫生间里厉娅声音缥缈地说:“去你大爷的。”
孙菀没有心情再管她,“我有事儿出去,你自己待着。”
说罢,她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
周雅家离得并不远,孙菀很快便见到了周雅的丈夫陈政。夜晚上门已是唐突,孙菀便不再假客套,简明扼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打开电脑,放大照片请他鉴证。
陈政扶了下眼镜,低头往照片上看去,一眼之下,他冷不防咦了一声。
孙菀见他的目光落在余小菲脸上,不禁疑道:“您认识她。”
陈政迟疑了一下,还是
承认道:“我最近在为她做孕期健康护理。”
孙菀苦笑道:“世界真是太小了。”
周雅为孙菀端来新沏的红茶,“你们在聊什么。”
说着,她躬身往电脑屏幕上看去,见是余小菲那张床照,讶然看向孙菀,“你不是要对嘉宾做这样深的调查吧。”
孙菀后悔自己没将那张床照做些处理就贸然拿出来,她讪讪道:“和余小姐无关。”
周雅看了会儿卓临城,欲言又止地说:“这位先生很面善……”
孙菀抿了抿唇,尴尬地说:“这是我先生。”
周雅掩住唇,尴尬地笑了下,“这样啊。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他好像总在公司附近等你。”
见自己在这里妨碍到他们的谈话,周雅善解人意地说:“我去厨房看看汤,你们慢聊。”
周雅走后,陈政放大图片,认真看了看卓临城脖子上那片奇特的红疹。良久,他字斟句酌道:“像是药物过敏导致的,但我不能断言过敏源就是致幻剂。你先生有没有过敏史。”
“没有。”孙菀斩钉截铁道。
“那不排除他摄入了某种非常规药物的可能。”陈政回答得很小心。
孙菀失望地坐回沙发里,发了一会儿呆。她见无法从陈政这里得到确定的答复,连声道谢后,便提出了告辞。
周雅见时间不早,也没有强加挽留,却坚持开车送她回去。到了车上,周雅一改在家里的婉约,感同身受地痛骂余小菲是无耻小三,倒比孙菀这个当事人更激动。
这日,孙菀正在校对蓝纸,卓临城忽然打来电话,叫她陪他去医院看刚诞下千金的大嫂。
自他一个月前提出大家静一静后,便再没出现过,连电话都很少打来。孙菀一度以为他这是要从她生命里彻底撤离了,然而一个简短的电话,又将彼此拉回到原有的轨道——他们还有对彼此应尽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