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并非是个无欲无求之人,只是那漫长余生路让他明白, 人生在世, 总有那么几样东西是求不得,急不得, 夺不得,占不得。
很多人,很多时候, 都在蹉跎缘分, 有花无果。
他太了解她了,以至于耐着前所未有的性子徐徐诱之。
旁的事,他一贯雷厉风行,果决毅然,可独独对她, 半点急不得。
就如酿酒一样, 熬过数载的沉淀,才能甘醇至极。他要的便是那样的她。
赵慎等着赵宁自己开窍的那一天, 她这样傻,或许根本不用等太久。
他不是没有等过, 如今等得及。
终将有一日, 她会满心满眼都是他。到了那日, 便是他真正新生的开始。
少年脑中荡出那一幕, 倏然之间, 他笑了,灿若星辰,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收了毛笔,淡淡的问她,“明白什么这句诗是意思么?”
赵宁目不斜视,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手上的字画。
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的!
赵宁连连摇头,此刻还挺庆幸自己是个结巴,用不着拍‘龙屁’了。
赵慎也不逼她,她嘴上明不明白无所谓,她心里明白就行,他又道:“拿回去,好生临摹,你入宫之前,将临摹好的字画拿来给我看。”
赵宁每日还需要去西席那里,课业不算少,赵慎这不亚于给她增加了不少负担。
可四哥已经发话了,未来帝王的字画,她当然得一板一眼的临摹,半点马虎不得。那必须是得带着万分崇高的敬意去做这件事。
这字画留着,将来保不成还能值不少钱。
赵宁不厚道的想着。
她抱着字画,再次顺从的点了点头,表现的无比之怂。
她知道赵慎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彼时,无论是对朝中臣子,还是邦交之国,年轻的帝王皆以强劲的手段,征服了一切原先违背过他的人。
在他身边呆了那么多年,赵宁见的太多了,所以她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赵慎真的会将她当作五妹,而去展开宽大的胸襟,去包容她的一切。
他现在羽翼未成,还是个没有张开獠牙的雄狮,但也绝对不是一个狮崽儿。
即便是如今,他藏拙的如此之深,赵宁依然能够感受到他隐约露出的野心与霸者之气。
她怎么都不会相信,赵慎每日都是在桃园吟诗作画。
“汤药都按时喝了?”赵慎抬眸,淡淡问了一句。
撒谎对赵宁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在赵慎面前撒谎,她却是畏手畏脚,总觉着一眼就能被他看穿了。
她点头,手里抱着字画,视线有意从赵慎脸上移开,落在了白纸上的那只红梅上。
“遮莫江头柳色遮,日浓莺睡一枝斜。”
她脑中莫名奇怪的又冒出一句诗句,而且还有赵慎的一袭素锦白袍的背影。彷佛他正站在一株红梅下,那妖冶邪魅的画面竟无半分不和谐之处。
这是怎的回事?
四哥近日时常在她脑子里飘荡,有一次还梦见过他,那是他初登地位的时候,也不知因何,年轻的帝王吃了半年的素。
后来,帝王寻了一位渡海而来的大师,自那之后,帝王又好像换了一个人,时常会品茗赏花,不过孤漠的日子还是占了多数。
“汤药可觉着苦?”赵慎又问。
赵宁继续点头。
赵慎见小姑娘神情极为安静的看着手中字画,他也不揭穿她那点小事,却道:“四哥不会害你,不按我说的做,你日后可能会一直当个小结巴了。”这话已经算是在警告了。
赵宁眸色一沉,脸上五官都恨不能皱到一块了。
她又点头,表示心中明了,且对四哥那是绝对的信任。
赵宁在桃园待了半晌才离开,到了晚上,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汤药给喝了。却不想,这药与此前的完全不同,除却浓烈的药味之外,没有什么苦涩之意。
糟了!
她今日是不是又被赵慎看穿了?!
赵宁暗暗纳罕,这今后骗谁也不能骗四哥了!
转眼到了七日后。
这几日乏善可陈,侯府的几位公子协助赵凌操办赵贵妃归省一事,赵淑婉用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挑选衣裙与首饰,她定是要艳压群芳的。
这一日一大早,赵老太君便携带家中诸人在府门外静等了。
日头这才刚刚冒出浅橘光,赵凌与赵家几位公子站在一列,朱浩天也插入其中,凑了一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