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放下笔, 看着这几句佛偈,这本佛经究竟是太后喜欢的,还是宫阑夕故意的?
“从喜爱生忧, 从喜爱生怖;离喜爱无忧, 何处有恐怖。
是以莫造爱,爱憎恶所由。已除缚结者, 无爱无所憎。”
这想要让她了悟感情, 莫强求, 不如舍弃?不如断离?
窗外的蝉鸣声一直不消停, 愈叫愈大, 她忽然意兴阑珊,随手扔了毛笔,毛笔骨碌碌的在宣纸和桌上滚出一长道墨迹。
“哎呀!郡主怎么了?”青柠赶紧放下扇子,拿出锦帕去擦拭墨迹。
“没事。”楚言站起来,不小碰掉了《法句经》,佛经落在地上时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话,与全本佛经不同的话。
她看了许久, 问道:“你说, 兰台燕郎平日读的都是什么书?”
“啊?”正在收拾东西的青柠迷茫的抬起头, “奴婢怎么会知道?宫经使平时经常抄写经书, 大约佛经道经看的多吧!”
楚言本是自语,听到她的回答笑了一下,拿起一柄没有绘画的白绢团扇, 待她收拾好后,一起出去。
青柠拿了伞,看了眼毒日头赶紧撑开伞,道:“现在日头还没落,外面多热呀!”
楚言瞥了她一眼,她赶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园子里的水潭中,小小的荷叶圆而饱满,浮在水面上,红锦鲤从荷叶下游出来又没入另一片荷叶下,只露出一截鱼尾。
楚言坐在潭边,手里的团扇慢慢的摇着,注视着在水里悠闲自在的红鲤,几条鱼游来游去,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忽然又全部藏进荷叶里,这小小的荷叶就是这群锦鲤的夏日伞。
青柠悄悄的瞅瞅主子,又也如主子一样盯着水里的鱼,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名堂,不知道主子又怎么了,在屋里时突然把笔扔了,现在大热天的又出来看鱼,入夏以来就用着一柄什么都没画的团扇,好生奇怪。
“夏日泛舟,以荷为伞,沉睡不知光阴之须臾。”楚言缓缓念道。
青柠忍着没出声询问,心里大为疑惑。
楚言的眼神柔静,轻叹道:“回去吧!”
这么一来一回,汗出了不少,她喝了碗冰雪甘草汤,降了暑才接着抄写佛经,看到那段话时仍是顿了一下,爱憎恶所由,无爱无所憎,她心里默念着这段话,落笔缓而重。
日落西斜时,她停笔,让青柠收拾书桌,自己则去叫韩婉宜一同用饭。
青柠拿起《法句经》,随手翻了一下,看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话,字迹仍是宫阑夕的,但与前面佛经的字迹却不同,更加随性一些,正是楚言在水潭边念的那句——
夏日泛舟,以荷为伞,沉睡不知光阴之须臾。
短短数字,朴实无华,却又令人心生向往,难怪郡主忽然去潭边观鱼,原来是观赏这么一幅美景。
又过十日,楚言终于抄完了佛经,派人把自己抄好的《法句经》送到了迎仙宫。
太后看着桌上三本厚厚的《法句经》,拿起了赵怀瑾的那本,随便翻了翻放下,换了宫阑夕的,同样看了几页,又换了楚言的。起先神色还平常,没一会儿她皱了眉,往后翻了几页,从榻上坐起来,又拿过宫阑夕的看着,接着嗤笑一声,睇视着周尚宫:“你来看看这两本。”
周尚宫接过,分别看了看,翻到楚言抄的那本后面时,眼中闪过讶色:“这……”
太后眼睛微阖,语气不明:“我怎不知茜茜的字是临摹宫阑夕的字?”
周尚宫思索了一会儿道:“看郡主书写的,前面的字和宫经使的字迹并不相同,后面的才逐渐相似,应当是看的多了,所以字迹也渐渐有了宫经使字迹的形神。”
“书法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没个一年半载怎么能连字的神也那么相似?不过,只怕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太后淡淡道,手指敲了敲把手,她着实不希望楚言跟东都连璧再有什么瓜葛,这两个都是她看中的孙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