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诊室熬了三四个钟头,阳光渐渐铺满诊室外的走廊,不动声色一寸寸爬进来。
男医生脱下手套,洗过手,唤阿妈随他出去。
程心吐了口气,额上与后背的汗早已风干。她站起来,将有些麻痹的十只脚趾头往拖鞋内缩了缩,走到护士身旁问:“姑娘,我妹什么情况?”
“还好。”
护士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应话,视线不曾递过来,听上去有些敷衍。
程心又问:“那会留疤吗?”
护士:“看情况。”
她端着工具就出去,临走前叮嘱小孩子别乱碰东西。
程心给了对方背影一个白眼,转身慢慢靠近病床,看躺在上面的大妹。
大妹左边脸蛋几乎被纱布覆盖,纱布上有一滩又紫又红的药水迹,药味强烈呛鼻。她闭着眼,眼皮红肿,咧着嘴,表情痛苦,不过许久之前就已经没再哭了。
小妹也走了过来,低声说:“二姐,我们以后不走那条小巷了。”
程心见她倾身趴在病床上,姿态一点都不严肃,来气了:“都怪你!好端端的路不走,抄什么小巷!”
小妹仰仰脖,张张嘴,摆明不服气,可念及自己有错,便打算忍忍。忍了几秒,到底没忍住,硬是要反驳:“本来好好的,是那只狗盯上我们而已,我们没有惹它!”
“你不走那里,它会盯上你?怎么不见它盯上我?”
“你大个。”
“你牙尖嘴利!”
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姐妹吵起来了,躺着的中间那个听不下去,艰难开口:“大姐,别闹小妹了。”
程心回看病床,大妹睁眼了,左眼由于眉梢贴着纱布,半睁不闭的,羸弱无神。
程心指指小妹,“是她不对。”
小妹拔开她的手,毫不客气。
大妹笑了,一笑扯到伤口,痛得她眼泪汪汪又要哭,可她憋住了,并说:“没事的,我不痛。”
程心跟小妹:“……”
——“大姐你痛不痛?”
——“大姐你放心,就算没机会再行路,我们也可以买最好的轮椅。现在的轮椅很先进,能够爬楼梯呢。”
——“二姐,你为什么不去南韩磨皮消疤?你要消了疤,追你的男人肯定排队排到柬埔寨。”
——“……无所谓了。”
下午四点多,阳光不知不觉爬到窗户上。日久失修的窗户被铁锈占领,连玻璃都不放过,经阳光一烤,生腥的锈铁味跟呛鼻的药水味难分高下。
程心擦擦鼻脚,以干涸的双唇向大妹保证:“你放心,如果有疤,我以后努力赚钱,送你去南韩整容。”
小妹偏了偏脑袋:“哇,去南韩,会不会很贵?”
“贵就努力赚钱,你也要出一份!知道没?”
“知道了……”
大妹不笑了,认真道:“我怕整容会很痛。”
“傻,会打麻醉针的。”
“我也怕打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