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饭堂热水房排队接热水的学生不少,一个个接一桶,有的甚至接两桶,不排个十分八分钟,轮不到你。
郭宰木讷地站在队伍中,觉得自己愚蠢不堪。
他大可以等同学排完队接完水再帮忙嘛,为什么非要着急跟过来,想去验证什么制造什么似的。
他在心底沉沉叹气,自骂:蠢到无朋友。
十一月并非至寒至冷的时分,排队接热水的九成九是女生。男生自认男子汉,一般不到最冷的那几天,是甚少露脸抢购热水的,所以郭宰在队伍中的存在既当眼,又养眼。
他旁边的女同学消化着其余同性的羡慕目光,心砰砰跳,脸蛋比热水烫,脑袋空白,话都不会说了,就与郭宰静静站着,一起发傻。
郭宰平日待人接物说不上热心积极,但需要时,他通常乐意帮忙。这不是他第一次向女生伸出援手,却是第一次帮女生拎热水。在锦中,帮拎热水几乎是男朋友的义务,女朋友的权利,若无这层关系,当同班同学三年甚至六年,哪怕女生是班花,男生都未必愿意帮这个忙。谁没事找事,真以为那桶热水跟空气一般轻么?
所以女同学在请求时没料过郭宰会一口答应。这个忙的内里奥秘,不知道他懂不懂。
排队半天,终于接好热水,郭宰问女同学:“你住几楼?”
“啊,7,7楼。”
“哦。”应了一声,郭宰提起水桶往前走,大步大步的,走出了饭堂,直奔宿舍楼。
他步伐急速,女同学小跑着在后面追,叮嘱:“慢点慢点,小心热水溅出来烫到你了。”
一桶热水被拎得晃晃当当响,有水花荡得厉害,扑湿郭宰的小腿。郭宰仿佛无感,半刻不停,一口气冲上7楼,完成任务。
女同学目瞪口呆,“多谢”两个字未讲完,郭宰扔下句“不客气”,就以飞的速度告辞。
又一口气从7楼冲下1楼,最后那五六级楼梯,他索性长腿一跨,直接跳,“嘭”一声安全着地,将前后左右的学生吓了惊。
郭宰风一般跑到饭堂门口前,生生刹住脚步。他停在墙后缓了缓劲,顺顺气再拉拉校服,然后不紧不慢,从从容容步入饭堂。
此时正是晚饭高峰期,饭堂内熙熙攘攘,闹声饭香济济一堂。放眼望去,先前他们聚坐的饭台一个熟悉的脸孔都没有了,只有四五个陌生的学生在吃饭说笑。
郭宰心一沉。
他转动视线,祈祷着在附近一点点搜寻,不久,见程心站在一排饭盒斗柜旁玩手机,斗柜上放着一只红色纸桶与半瓶可乐。
郭宰暗松口气,立即走过去。
程心恰巧转头望过来,见他了,笑了笑。
郭宰走得更快一些,来到斗柜旁,立在她面前。
程心收起手机,指指红色纸桶说:“他们吃饱走人了,这些留给你的,你坐哪张饭台?或者带回去宿舍吃?”
她语气很轻,寻常且坦然,与一般家人朋友之间的交代无甚差异。
郭宰没有半点胃口,看着她静默不语。
程心看看他,没再说话,直接拿塑料袋将食物装好,拎着转身出了饭堂。
郭宰跟着出去。
外头暮色正浓,靛蓝的天空带一缕缕金色,气温比白天低了至少两度。
程心沿着主道缓缓向校门口走,边走边问郭宰:“你不冻吗?”
郭宰一直落在她身后半个身位,不上前并肩,亦不多落后半步。
他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