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当天晚上,程家请了私伙上门,在北苑的别墅新家里头宴开了十数席,请相熟的亲朋戚友吃饭庆祝。
来宾无一不将程家别墅内内外外欣赏个透,亦无不艳羡别墅的女主人,不管当面说的,还是私下议论的,全是相似的论调:阮秀嫁对人了,跟程伟挨了十多年就苦尽甘来,住大别墅,过吃好住好用好的有钱太太日子。
除此,他们还盛赞程家三姐妹,个个有才有貌,没白养。
阿妈全程笑得谦虚,倒也没否认。
程心与大妹小妹坐在主家席上,比平日都寡言少语。尤其小妹,她素来最吱喳,今日却双唇紧抿,脸上带些惆怅的严肃,任谁都看出她心情不佳。
大人们认为那是因为她快要开学了,要离开家乡远赴北京求学,舍不得阿爸阿妈,舍不得才住几天的新家新房间呢。
有人调侃,反正阿爸不缺钱,想家就随时买张机票飞回来探亲,何必在这喜庆日子愁眉苦脸?
阿爸阿妈也轮流说过她,可小妹依旧给不出好脸色,难听说一句,她不像在参加别墅入伙宴席,像清明节去拜山。
程心在饭桌底下踢她几下,她都没转换过来,后来大妹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她的表情才稍稍释然。
深夜时分,各人在各人的独立房间休息。程心睡不着,倚着床头发呆。
她想起许多年前,阿爸与阿妈在康顺里的旧屋厨房吵架,那时候,她以为阿妈真的和那个什么廖医生有不明不白之处,而腹诽过一番。
如今回想,也许她误会了阿妈。
阿妈那些举措,那些气得阿爸火遮眼的话,不过是存心的报复。可到最后,最难过最难受,选择继续装作不知去过日子的,还是她自己。
阿妈当时,大概比上辈子闹离婚的她要伤痛十倍吧,这条路,全是背负,一丁点潇洒痛快都享受不到啊。
上辈子与程朗的离婚,早已无法令程心落泪,而阿妈两辈子的不离婚,教她止不住泪。
这里头的情绪太多,有女人对女人的同情,也有女儿对母亲的尊敬与愧疚。
昏暗中,手机屏幕亮起。
大妹发来短信问:大姐,阿爸真的会这样吗?
程心愣住。
她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从一开始,第一反应就判了阿爸有罪,所以白天才那样说服小妹。
阿爸在西安打工赚钱时,才二十多岁,一个年轻男人远离妻女孤身在外五年……
大妹何必再问。
这一晚程心无眠,隔壁房间的大妹小妹也一样。整幢别墅里,就阿爸阿妈睡得最踏实,最安稳。
九月开学季,小妹带着两个大行李箱北上,阿爸阿妈陪了一路。
但她心情不见好转,脸上的闷闷不乐看得阿妈心绪不宁。
阿爸特意单独与小妹沟通,说:”你是不是想家了?是也无办法,谁叫你当初不听劝,非要报这么远的学校?现在人过来了,注册了报到了,你仍一副闷闷不乐,叫阿妈怎样安心回去?“
小妹看着阿爸,只注意到他嘴巴动来动去,根本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也许他正在说一些天大的道理,但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甚至反感,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