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郑伯绥摆弄着手上的鹿骨板指,见郑青菡进屋,眉睫一下子锋利起来。
这表情,郑青菡前世见过!
她警觉起来,欠身施礼:“父亲。”
郑伯绥没有做声,抬眼盯着她,像在思忖她先前行事的意图。
郑青菡佯装不知,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露出一副听话模样。
这只小狐狸,倒是镇静自若!随后进屋的宋之佩,一边行礼一边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郑伯绥则收敛目光,对着书房里间道:“人都齐了,你还不出来。”
硕大的书房用黄梨屏风分隔,从里间走出一个少年,身穿官服,举止优雅,若不是狭眸过分森寒,倒不失为一翩翩俊公子。
少年面如沉水,径直走到郑青菡身前,叫了声“长姐”。
她应了一声,脑袋飞快转动,已经猜到少年的身份,定是沈姨娘的儿子,相国府唯一的男丁郑涛。
郑涛是郑如的亲弟弟,靠着点皇亲外戚的关系,谋了个工部侍郎的官职,主管宫室修建。他常年留宿在工部,严正自身表率下属,颇得同僚赞颂。
郑青菡寒暄道:“听闻三弟主持营建宫殿,管着数百万的劳工,真是年少有为。”
郑涛置若罔闻,只道:“比起清淡阔论,我更擅长实务罢了。”
谦逊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
“三弟回府,可是为了姨娘入狱刑部之事?”
郑涛思索道:“我回府,是为了如妃娘娘。”
此言一出,郑伯绥面露欣慰:“娘娘贵为嫔妃,假以时日诞下龙子,自然圣眷优渥,可不能因为蜚短流长,而让别有用心的人趁虚而入。”
郑涛点头:“父亲所言及是,宫闱之斗,一向激流暗涌。”
“我刚得到消息,太后下了懿旨,让如妃娘娘除了睡眠和用膳外,每日去佛堂抄写佛经。”郑伯绥顿了顿,打量着郑青菡道:“至于精工坊打造的金陀佛,在查明是否为赃款置办之前,太后由刑部全权处理。”
郑青菡心里一动。
沈姨娘一介婢妾,私吞主子大量钱财,往重处判罪,杀头也不为过!所谓拨萝卜带泥,郑如有这样贪心的娘,要想撇干净,绝非容易之事。
太后让怀有身孕的郑如去佛堂抄写经书,还让刑部彻查此事,事情闹到眼下地步,沈姨娘不可能脱罪。
郑青菡眼睛亮了亮,恰逢宋之佩望过来,两人眼神重迭,分不清是光影的默契,还是意外的巧合。
避开目光,正打算继续当个只听不说的木头人,郑伯绥却道:“青菡,你脑疾全愈后,行事作风迥变,可别受了外人的挑唆,跟自家人为难起来。你请的管事唐昭,是个贬谪之人,钱庄不可能任由他贸然核查票号,依我看来,他极有可能跟王荣连手,才会害你姨娘和如妃。”
郑青菡在肚子里骂开,什么狗屁道理!明明是沈姨娘自作孽不可活,即便被算计,那也是一报还一报。
她沉呤片刻道:“唐昭贬谪后,已深谙人情世故,如今只求现世安稳,本本份份当好差,断然不会跟王大人连手。”
“不是他,难不成还有别人?”郑伯绥抬手摸着下巴,眼中寒光毕现:“青菡,除了寿宴,先前可见过刑部尚书王大人?”
郑青菡心里咯噔一下,沉住气:“没有见过。”
“前些日子,你常坐马车出府,听说在庆西街下的车。”郑伯绥若有所思:“你去那边做什么?”
“在药铺逛逛,配伍了几味草药。”
郑伯绥眼底精光一闪:“哪间铺子,哪个大夫?”
问的太过详细,郑青菡免不了心虚,她在庆西街下车,是因为穿过一条巷子就能直达王荣府邸的后院,至于庆西街周遭的药铺,虽瞥过几眼,哪记得清铺名,更别说里面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