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出祝母,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程晋换上一身官袍出去,就看到祝母哭倒在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前,上面隐隐露出一个人形。而祖母身边,还有个脸带内疚难过的年轻学子,此刻正搀扶着祝母。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已隐隐有些猜到了。
“大人,您要替民妇做主啊!我儿死得好冤啊!”祝母一见程晋,便哭得更大声了,她就这一个儿子,这般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不让人伤心,而且家中小孙子才刚满周岁啊,祝母越想越崩溃。
程晋走得近了,便闻道一股古怪的水气味道,像是河底的淤泥被人翻起来晾晒在阳光底下的味道。
“老夫人,节哀。”
程晋穿越古代这些年,已见过不少生死,古代社会,最初教给他的就是这个。人们敬畏生死,但生死却并不敬畏人命。
停尸的地方并不在县衙,程晋刚准备使银子找人将祝生抬走,却在下一刻看见祝生的尸体上突然缓缓飘出了一道白烟。
等白烟聚拢,居然有了一个人形,看穿着打扮,赫然就是躺在地上的祝生啊。
啊这,啊这,莫不是传闻中白日撞鬼?!
第8章 要命
说好的鬼魂惧怕日光呢?还是祝生天赋异禀,与常鬼不同?
而且最主要的是,为什么他能见鬼了?!还是大家都能看到?程晋将周围人的眼睛看了一遍,很显然,只有黑山冲他露出了一个相当微妙的微笑。
程晋陡然想起那天深夜,黑山在他床前讲的那番弱弱狠话,难道就是指这个?
“程大人,怎么了?”
程晋才发现自己挡住了路,他微微往旁边侧了两步,力士才将祝生的尸体抬往府衙后头的停尸房。而祝生这个眼带迷惘的鬼魂,居然没有跟着尸体离开,反而是滞留原地,本能地对着祝母的方向啼哭。
当然,是没有眼泪那种。
程晋忽然想起楼婆婆给他讲过的鬼魂故事,说人死后变成鬼,鬼魂没有实体,轻易不会落泪。只有当他们极度悲伤时,会流下带着灵魂力量的眼泪。
鬼泣珠传闻相当难得,便是在阴间的黑市,也是有价无市。
程晋再度回看了一眼迷惘的祝生,便带着祝母往县衙里走。祝生俨然非正常死亡,祝母告到衙门,程晋本该开堂审案。
然而“巧大人难为无衙役之苦”,反正汤溪县也不讲什么规矩,程晋就直接带着人走“快捷通道”,只需祝母陈述冤情便可。
祝母恸哭一场,身体本就不太好,她强撑着说完,便晕了过去。程晋忙让阿从扶祝母下去休息,而他的视线也落在了堂下另一个人身上。
“你便是柳生?”
柳生一讶,心道这县太爷不仅年轻异常,难道还能掐会算?还是他身上有什么暴露身份的东西?
他心下惊讶,说话倒是痛快:“回大人的话,小生柳还山,楚地人士,日前与祝兄一见如故,也是小生将祝兄的尸身……”
说到此处,柳生眼含热泪,表情自责多过伤心。
程晋是头一遭当县令断案,他从前侦探小说倒是没少看,但猛一碰上人命案,到底还是经验不足,他只能沉着声音道:“说下去。”
柳生这才拭去泪水继续陈情。
却原来,柳生是从楚地游学而来,听闻金华府城正举行秋试,便改道欣然前往。他也是秀才功名,今岁不参加秋试,却是火候未到,他老师说他策论脱离现实,故而才四处游学,以期下届榜上有名。
金华此地,学风甚浓,柳生到了之后,便去拜访当地的大儒,他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祝生的。
两人一见如故,之后祝生落榜,情绪难免低落,柳生便提出郊游散心。
秋日落枫桥景色优美,别具一格,且一里外有一竹肆茶寮,甚是雅致,不少过往学子在此留下诗作,祝生擅书,柳生善词,两人在茶寮留下落枫词一首,对酒一夜后,祝生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又游历了金华周边几个地方后,柳生便告别祝生,继续未完成的游学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