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愈是重复,愈显得空洞。
那些话语一遍又一遍响在他的耳畔,他的神情却愈发淡漠而冰冷。
昔日岁月在他身上以近乎残忍的方式碾过,却并不是在唤起灵魂中的仁慈与爱,而是让他身上原本已拥有的这些品质变得苍白、虚无,继而化成转瞬即逝的飞灰。
揭开一场漫长的骗局,然后让一切回到最初的、原本的模样。
你曾说,世间的一切痛苦你都尝过了。
你真的都尝过了吗?
长路走到尽头,圣山近在咫尺。
他抬起头。那双眼瞳却如溪水般澄净。
“就这样吗?”
“这样……就可以剥夺我活着的本质,摧毁我的存在的意志吗?”
天空与地面,默然的对视。
“因为完成一件事的过程充满谎言、欺骗和目的,就要说,它的结果也一样是虚假的吗?”
“我相信了,我学会了,然后我去做。永昼和永夜里,谁能说,这是假的?”
他直视着那枚眼睛:“你能吗?”
“你能说,有史以来的所有祭司和学者教给我作为君主和神灵的准则的时候,心中从没有相信过世界上真存在这样的情感吗?”
“曾教导过我的大祭司里面,是不是至少会有一个,也是真心相信,自己是为了全心全意向神殿的子民传播福祉而存在的呢?”
长久的死寂。
直到安菲脸上浮现莫测的笑意。
“恐怕远远不止一个吧。神殿里的祭司,难道不是每一位都这样想?”他轻声道。
“你看,你无法否认。”
“这样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而否认自己的存在呢?”
“还是说,你觉得从那幅画里,把我的‘爱’拿走了,我就失去对它的一切感知和信念了?”
“那你错了。它不会死去。”
“旧的爱被拿走了,新的又会生出来。你拿走它的那一秒里,那种东西的确从我身上消失了。但下一秒,它又会在我的心里出现。”
他闭上眼,岑寂的神情像是在体会自己的心。良久,安菲唇畔浮现自嘲的笑容。
“如果我说,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不知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你会觉得高兴吗?”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
“可我却知道另一件事:它一直在我心里,从未消弭。”
“所以,我确信我仍爱所有人,包括你。”他说:“我的故乡。”
巨大的眼睛闭上又睁开,血丝在眼白里蔓延,平地而起的狂风里似乎聚合起千万人的声音,鬼魅般的低语质问他的灵魂: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你凭什么确信?
低垂的长睫掩去所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