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神谕中所言自己一定会死在赵珩手中,自嘲一笑:“可是好像我不想,没什么用。”
裴朔雪掀开床帘的一条缝,看着出现在门外的黑影。
赵珩轻声问着守门的丫鬟自己有没有醒,吩咐着下头的人去做些什么吃食,温柔得好像他们在蜀州时的那样。
当初裴朔雪觉得万分无聊的时光,已经成了如今不可追忆的过往,他们之前横亘着背弃、欺瞒、敌对、爱恨、早就不复当初那般,天真地只是要考虑每日吃些什么,玩些什么的时候。
裴朔雪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地、平缓地跳动着,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感受到来自于赵珩给他的安心。
若这样便是喜欢,那好像喜欢便是如阳光一般温暖而又闲适的,只是他们现在无法享用这份舒心。
“可惜,最后一子我已经布了。”裴朔雪似是后悔,又似是释然地吐出一句话,而后便放下帘子,重新躺下,面朝里睡了。
门轻轻的“吱呀”一声,一阵故意放轻的脚步声,而后便是床榻下陷的轻响,衣裳脱下的细微响动裴朔雪闭眼聆听着这一连串的声响,之后便感受到背上贴上温热的胸膛,一只手横过来揽在自己的腰间。
是一个绝对占有的姿势,赵珩温柔又强势地将裴朔雪嵌入自己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的松木香味,呼吸慢慢平缓,而后沉沉睡去。
待到身后的呼吸声放缓,裴朔雪才纵容自己放松了身子,整个蜷在了赵珩的怀中。
他睁着眼睛,再无睡意。
屋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而悄声,一片莹白。
作者有话说:
裴裴:(惊)这居然就是喜欢?
第96章 王侯对
先公主府。
掌下的信鸽在发抖,赵惊鹤抚摸着瑟缩的信鸽,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它流血的爪子,抚摸堪称温柔,可眼中却未带一丝笑意。
屋中暖炉烧得旺,瞿逢川早就脱了外氅,此时只穿着一身劲装,微微垂目看着手上的纸条。摇晃的烛光将瞿逢川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一缕散下的头发垂在他的眼睫,莫名地让他冷峻的外表透出些破碎感来。
赵惊鹤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颇有兴致地支着脑袋瞧他。
瞿逢川抬眸正对上她一双被烛光荡漾得烟波流转的眼睛,下意识地,瞿逢川耳根一烫,撇开目光,正色道:“裴朔雪让赵鸣鸾入都给前太子求情,这件事与我瞿家无关,不知安南王让本侯来此,所为何事?”
赵惊鹤松开手,重获自由的鸽子瞪着眼睛怔了怔,而后便迫不及待地扑腾起翅膀,谁知还未曾才起了不到半个胳膊,便被伤了的爪子拖住步子,一头栽了下去。
眼见着鸽子毛都要被烛火燎到,瞿逢川忙伸出手接了一下,鸽子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而后便惊魂未定地缩在瞿逢川地指缝间,不肯动了。
瞿逢川只好拢着它抚摸着宽慰,丝毫没有注意到赵惊鹤似笑非笑的目光。
“瞿家和前太子的婚事没了,外头的人都说你们瞿家趋炎附势,在前太子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贴上去,在前太子势弱的时候就一脚踢开……甚至……”赵惊鹤看着他肉眼阴下来的脸色,说话却没有半分留情,语调带了调笑道:“还有人说你们瞿家是卖女儿呢,指不定这次又要和瑞王殿下结亲呢。”
瞿逢川的呼吸渐沉,绷着脸道:“瞿家当初迫于形势,必须和赵家结亲,如今看来父亲说的没错,身为武将,想要明哲保身,最好与皇家无半点牵扯。可是如果放在当初,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本侯不悔,瞿家也不后悔。外头毁誉如何,便由着他们如何。”
“侯爷心胸宽广,实在不是本王能相比的。”赵惊鹤露出一截皓腕,骨节分明的手轻点着桌面,轻声道:“只是不知陛下是否有侯爷这般的心胸。”
瞿逢川抚摸鸽子的手停住了。
“瞿家虽和前太子已经脱离关系,可瞿家差点与前太子结亲,这件事会一直梗在陛下的心中,当初是瞿家绣球招婿的,也是瞿家认同了前太子这么一个乘龙快婿。既然不是陛下赐婚,在陛下眼中,这就是你们两家各自心甘情愿的。如今赵璜去了胥阳,侯爷又手握重权,这让陛下怎么能放下心来。”
“如今瞿家最好的出路便是外驻避祸。”赵惊鹤淡淡道:“瞿家虽然不涉皇子争斗,但是都中如今的情势侯爷也是看得清的,以后的正主多半是瑞王殿下,瞿家未曾和他结怨,甚至在岑慎死前最后一战中还出力,赵珩不会不顾念旧情。”
“陛下年纪大了,自宫中贵妃逝去之后,近些年来大病小病不断,瞿家只要能撑过一段时日,便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如今侯爷能有顺理成章的理由出都。”赵惊鹤道:“而本王就是来送给侯爷这么一个机会的。”
“赵鸣鸾勾结巫人,私自入都,实有不臣之心。”赵惊鹤道:“只要侯爷拦她入都,便是一桩功劳,之后本王会举荐侯爷入南地追查剩下的巫人,一旦侯爷入了安南地界,本王敢保证侯爷全家的安危。”
“当然。”赵惊鹤轻笑一声,“若是侯爷觉得本王安南地界风光好,一辈子都不想不出,也是可以的。”
“赵鸣鸾私自入都,未得旨意而私自领兵围拦,此为欺君。”瞿逢川挑了一下眉,看着赵惊鹤道:“王爷到底是想要帮我瞿家,还是害我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