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丹碎裂后 郁华 3213 字 3个月前

他心虚得厉害,东扯西掰,炮仗似的连环发问,“江衍,这是哪里?我睡了几天?青泽百姓可得救了?”

江衍一一回答,却不忘本心,固执地从水盆中将帕子捞了出来,拧干放在手里,而后蹲下来继续耐心地擦拭着楚晏清的脸,一双深邃的眸子中,映出楚晏清清俊的五官与红扑扑的脸。

楚晏清不敢看江衍双眼中投射出的认真神情,就仿佛他不像是在服侍自己洗脸,倒像是在擦拭上古流传的珍贵法器。

单单是洗脸还不够。江衍又捉住楚晏清的手,裹在温暖湿润的帕子中,轻柔地揉搓,待到楚晏清浑身发烫简直要融化成一滩水了,江衍才终于站起身,将帕子搭在水盆上,认真说,“你不宜劳累,我来照顾你。”

江衍煞有其事的说辞让楚晏清脸上烧得火热,他贝齿捻过红润柔软的唇,须臾过后方,方在火炙中找回理智,轻声问,“我……我吓坏你了吧?”

江衍鼻头酸涩,他垂下脑袋,等到抬起头来再次望向楚晏清时,眼眸中竟灌满了晶莹。他咬紧牙关,不许眼泪掉出来,只顽固地盯着楚晏清,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真的在乎我会不会被吓坏么?”

楚晏清怔住了,他看着江衍极力压抑痛苦的模样,心脏顿时变得柔软起来,接着便传来一阵绵密的刺痛。他主动牵起江衍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侧,而后伸出手,像许多年前一样,轻轻抚摸着江衍浓密的发丝。

“小狗。”楚晏清轻声叫他。

江衍一愣,他抬起头,“你叫我什么?”也许他本该生气的,可楚晏清声音轻轻柔柔,蕴藏着无限的缱绻,于是他的心间便只剩悸动。

楚晏清扯了扯嘴角,眼睛酸酸胀胀,“小狗,你就像小狗一样。”

说着,楚晏清补充道,“还记不记得我们从小渔村带走的那只小白狗?”

弹指间,江衍的思绪便被拉回了很多年前。

当年,母亲死后,阿岩一人在小渔村艰难维持生计,打渔、结网、捕猎,日复一日,过得麻木而困顿。天为棺,地为椁,小小的阿岩是困在这巨大棺椁中的幽魂。

小渔村无论老人或小孩,大都瞧不起安秀娘珠胎暗结、被赶出家门,更瞧不起阿岩是没爹的野孩子,所以他既没有亲人,又没有朋友,唯有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狗,整日跟在他身后。

一人一狗,相依相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铁骑踏破渔村的宁静,直到他遇上从天而降的仙人。

楚晏清救下了江衍,也救下了小白,他一手牵着江衍,一手抱起小白,命运的齿轮就此扭转。

江衍浓密的睫毛颤了两下,他的喉结迅速翻滚,唇齿间吐出滚烫的气息,“小白还活着?”

楚晏清顺着毛捋了捋江衍的发丝,就像在长澜山苍玉苑的贵妃榻上捋着小白顺滑的毛发一样,“它当然还活着”,你们三清那么多灵丹妙药供着、养着,他又怎会死?只是后面这句话,楚晏清没有说出口。

江衍眼睛红了一圈,“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照顾它。”

楚晏清耸耸肩,“谢我做什么?你该谢的是羽萧。”

江衍有些无奈。楚晏清就是这样,明明胸中有十二分的温柔慈悲,却偏偏只露出小小一角。

他无意掀开楚晏清的伪装,只将头靠在他的肩膀,顺势抱住他纤细的腰肢,“没有区别,哥哥,都没有区别。”

时光流转,江衍口中的没有区别,何止是指究竟是谁在长澜十余年如一日的守护着阿岩的旧日脆弱,更是指眼前这人历经三山九海却从未变过的温柔。

时光洪流滚滚向前,命运之轮不可阻挡,纵然千帆过,初心仍不改。

一路辛劳,他们再一次并肩作战,再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等到风平浪静,楚晏清终于卸掉了冷酷的壳,露出他本性中镌刻的温柔与包容。于是,这一次楚晏清没有推开江衍,更不必去想江衍究竟是把他视作哥哥亦或是求之不得的爱人,他只想抱抱自己的小孩,好好安慰他,对他说一声,不要害怕啦,我不会离开你。

纵使他与江河有过再多龃龉与不可言说的疤,可江衍是无辜的,江衍还是江衍。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啊。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别怕了,小狗。”

第32章 敬酒

楚晏清身子弱,吃过饭后,他没清醒太久便又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睡了起来。

他一连在云川修整了五天,精气神终于恢复了十之七八。

云川派上下为了群雄宴忙得不可开交。前堂、别院,到处张灯结彩。随处可见身着粉纱的妙龄女子在迂回曲折的长廊来回穿梭,布置院落、打扫房间,接引向导,忙得脚不沾地。

随着群雄宴的时间越来越近,各路豪杰纷至沓来。别院一改往日的静谧安宁,短短几天的功夫,上百间客房便住了个七七八八。

群雄汇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相互之间的恭维声、溜须拍马声、冷嘲热讽与反唇相讥声粉墨登场,就连云梦泽清新芬芳的空气中都裹挟着浮躁市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