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楚晏清金丹碎裂以后,长澜人才凋敝,就连二人的师父陆庭枫也含恨而终,如今长澜在四派八门的地位大不如前。日前,楚晏清立下大功,世人对待他们的态度才略有起色,谁知一夜之间竟又惹出如此祸端。
这让他这个掌门如何不急、如何不怒呢?
李恕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痛心疾首道,“晏清,既然事情是你做的,就要勇于承认。你得先把真相说出口,师兄才能帮你啊!”
楚晏清对李恕的想法一清二楚,帮他是假,撇清关系、弃车保帅才是真。所谓的师兄弟情谊,利益当头,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吞下了满腔苦涩,嘴角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眼神却淡漠至极,最后微微摇头。
他尚未知晓真相如何,更不知幕后下棋的黑手是谁,而这一切,对李恕、对江河而言真的重要么?
他们想要的,又何曾是真相大白?
江衍无意与这些卑鄙小人多做纠缠,他看了梅依雪一眼,趁乱与她传音道,“依雪,你来断后,我带晏清先走。”
说着,江衍将楚晏清往身前一拉。
楚晏清单薄纤细的身体如一片纸,他唇色苍白,神色恍惚地看了江衍半响,干瘦的手抚上江衍的脸颊,而后又攀上他的额头,擦净了江衍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那碧华十二式,只不过是我少年时随手使出的招式,本算不得什么剑法。是江湖上的无知之徒将它捧到了高处”。楚晏清笑容惨淡,“当初我之所以教你,也只是路途上随意打发时间罢了。”
他顿了顿,眼神中似有惋惜流露,“为此放弃三清派的绝世刀法,值得么?”
江衍知道,楚晏清问的又何止是刀法与剑法?他深吸一口气,握住楚晏清纤细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一边低声说了句值得,一边将楚晏清拦腰抱起。
碧华剑通人性,落在了江衍脚间,他踏上碧华剑,不过弹指的功夫,长剑便驾雾而起。
说是迟、那是快,一个白影竟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嗖”地跳到了碧华剑上,正是小白!
“小白!”羽萧急得满头大汗,看看楚晏清,又看看掌门师伯,最后大喊道,“师父!师父您要去哪?不要丢下羽萧一个人!”
楚晏清无力地靠在江衍身上,他眼睛半阖,看看小白,又对羽萧说,“好好跟在掌门身边,别再管我了。”
碧华剑不断升高,眼见楚晏清与江衍二人毫发无伤地离开,魏崇光不由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楚晏清!江衍!你们两个仗势欺人的败类,别人不敢得罪你们,我魏崇光不怕你们!”说着,他怒火上涌,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做出架势便要御剑去追。
站在魏崇光一侧的赵如琢一哂,虚空地伸手一拦,却是个十足的假动作,连那魏崇光的半片衣袖都未曾碰到,只大声道,“魏兄,魏兄,请从长计议啊!”
眼见魏崇光便要御剑而去,梅依雪长笛一横,径直拦在魏崇光身前,“魏崇光,你是忘了我刚刚的话么?”
话音未落,几束夺目的光华便伴随着刺耳的鸣音从梅依雪的长笛间散出,魏崇光顿时耳晕目眩,动弹不得。
他愤而将长剑丢下,坐在地上,竟是泪如雨下。
“这……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谭看热闹不嫌事大,竟是心有不甘。
赵如琢冷笑,“谭大楼主,你还能怎么样?梅掌门乃当世大能,江衍仙君更是法术盖世,有这两人包庇,我等奈若何?”说着,赵如琢轻轻扇动手中的扇子,冷笑着说,“你难道打得过梅掌门、斗得过江衍?”
谭立马一缩,干笑着说,“赵师兄说得哪里话。怎么也轮不到我听雪楼为慈悲阁出头啊。我也只不过是打抱不平罢了。”
密云不雨,云雾迷蒙。江衍抱着楚晏清御剑北行,不知过了多久,但见天边开云见日,碧空万顷。
江衍施动口诀,碧华剑行速放缓,徐徐下落,落地的刹那,长剑竟凭空收回剑鞘之中。
江衍抱着昏睡的楚晏清,久久凝望着眼前宽阔平静大河。
这大河名唤若水。若水清澈见底,水中既无水草,亦无活物,任何生灵都无法在这河上越过,哪怕是修仙之人,也得乖乖翻过若山,绕过这若水。
若水之畔、若山之上,任何法术都将无处施展。是以此处对修仙之人而言,无疑是最危险的地方:他们全部的力量与法术都将成为摆设,仙术再高的人一旦到了这里也与寻常百姓无异。
然而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无法施展法术,旁人亦是如此。
万千情绪在江衍心中翻涌,江衍褪下自己的长衫,搭在了楚晏清的身上。他抱着楚晏清拾级而上,小白则摇着尾巴,一路跟在江衍脚边。
两人一狗,直到薄雾冥冥,直到夜幕深沉,直到东方吐白,江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