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前后只隔了不到一秒钟。
就是天差地别。
但这是他最熟悉的,林涧面对他的模样。
林誉恍然间回想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他还在理所当然地对林涧呼来喝去的时候,林涧看他的眼神里早已经没了热度和情绪。
简直就好像……三年前。
那间难民收容所门口,他特意前去找林涧,无意间看到的林涧和同桌人的谈笑时轻松惬意,抬头时看到他时笑意一点点随风飘散的那双眸子,跨越时空,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林涧重迭了起来。
久违的恐慌袭上心头。
这些年他一直试图用粗暴的相处来掩盖那一刻一脚踩空的无措,用父子哪有隔夜仇来安慰自己。
林涧只是天生性格冷淡……不是对他这个父亲有什么意见。
直到这会儿。
如此鲜明的对比再一次放在眼前,自欺欺人的幻想再也无法维持下去。
他好像清醒,又好像当头被重锤一锤擂在了头上,一阵阵晕眩。
沉疴施以猛药,谢岫白的话何止猛药,简直是在给他刮骨疗伤。
但林誉对谢岫白“以牙还牙”的话其实没有多深的感触。
他只觉得愤怒。
这会儿看到林涧,才恍然回忆起在他亲昵地称呼小儿子宝贝,温柔地和小儿子说话,转头看到大儿子的瞬间变成不耐冷淡……是这种感觉啊。
林誉全身骨头都痛了起来。
他难得这样认真地打量林涧,从对方和妻子极为相似的面容一路下滑到他握住谢岫白手臂的手。
那只手修长优美,握在身后青年的小臂上,把对方藏在身后,自己则往前半步。
这种一种亲昵而自然的保护姿态。
在一个外人和他的父亲之间,他竟然更担心他的父亲会伤害对方,进而挡在对方面前,把戒备对准了他。
说是被针刺都是轻的,林誉简直找不到言语来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记忆破开一道口子就再也弥补不上,过去无数有意无意的忽视终于化作子弹,划过无数时间长河,命中了他的额头。
他不想相信,不想回想,但还是无可抵御地发现这种对峙和保护的姿态,竟然是如此的熟悉。
和他从前每一次,理所当然站在别人的那一方,要求林涧退步时的情景,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
只不过,这一次站在别人那一方的是林涧。
终于,在无数次被他放弃之后,林涧也选择放弃他,已经长大的儿子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愚笨的、柔弱地等待救援的孩子,而是一个能化作高墙去庇护其他人的大人。
他已经不需要再祈求他的爱了。
所以林涧能毫不犹豫抛下他亲生母亲的生日宴,选择去医院陪伴一个老佣人。
“抱歉,父亲,”林涧平静地打破死寂,“小白言语过激冒犯了您,我替他道歉。”
谢岫白不满:“我才……”
林涧五指扣紧他手臂。
谢岫白看了一眼他漠然的侧脸,不情不愿闭上嘴。
林誉知道这是林涧在给他台阶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本该顺着楼梯下来的,但是一想到昏迷的妻子,还是忍不住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把你母亲气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