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真!!!”
许小真缓缓倒下, 身下的血迹拖延成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血路,一直蔓延到天的那边去, 他的瞳孔变成了死鱼一样的灰白,失去了一切生机,在前一秒,这双眼睛还是笑的。
顾延野猛地从床上弹坐起身, 冷汗津津, 房间内医疗器械照常运作,大脑中混乱的声音和滴滴声糅杂,催成一道急迫且令人不安的诡谲乐章。
顾川的巴掌扇在他脸上时的巨痛没能淡化这份不安,反倒加重了, 使他梦中所见的场景再次血淋淋闪现在眼帘。
许小真在山坡上没有找到他,哭得流出血泪,他的身体下为什么会出那么多血?
顾延野喉结滚动了滚动,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上,帝国330年,他还是十八岁, 却好像在梦中过完了一整个世纪。
顾川看他发愣, 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盛怒之下, 又要扇过来, 哭得梨花带雨的顾夫人连忙将人拦住了:“孩子刚醒, 还没回过神。”
顾延野的目光落到自己这位继母兼姨母身上,无端心想她哭得虚伪,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个念头冒出来。
他觉得这个想法简直荒谬, 抽出被继母握着的手, 说自己累了,让他们都出去。
没一会儿,周京烁推开门,大摇大摆走进来:“当当当当!早日康复啊哥!”
艳红色的花瓣像鲜血一样灼得他眼睛发痛,他又不可避免回忆起许小真曾经送给他的花,张了张嘴,想让周京烁把花扔出去,最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有开口。
周京烁絮絮叨叨和他说了很多话,问他身体怎么说,好信儿地打听他竟然在十八区和一个下等beta爱得水深火热,叫许什么的那个……
顾延野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没有第一时间羞恼反驳,反而是愣了愣,目光又落在周京烁带来的花上,它们还像梦里许小真身下流出的血……
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们不应该再有任何的交集,许小真那种人,配吗?
顾延野心不在焉,和周京烁聊天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关键脾气好得有点儿离谱,甚至可怕,周京烁以为他的伤还没好,没待多一会儿就告辞了。
他一直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可为什么频频做这样的梦?顾延野的梦里总是许小真,他在哭。
就这样被折磨了一段时间,他终于想要一探究竟,重新回到了十八区。
许小真没有死,他应该是高考结束了,穿着一件很厚的卫衣,帽子扣在头上,还在闷头捡垃圾,晚上去餐馆的后厨刷盘子。
他的表情很麻木,瘦得像一根杆子,眼眶一直很红,总忍不住揉眼睛,顾延野从来没见到他笑过。
梦中的场景没有出现,他煎熬了多日的死状也没有出现,顾延野应该及时离开,不再耽搁时间,但他还是犹豫了,他的傲慢和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窒息激烈开战。
许小真从袖子里伸出的枯瘦的手臂,让他想要冲出去,把人拉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站在了商场的货架上,他还记得许小真牛奶过敏,肉类,水果,蔬菜,零食,许小真能穿上的衣服,顾延野不要钱一样放进购物车中,好像只有买得越多,他心里那那股无法忽视的疼痛才能略微减轻,他几乎出现了幻觉,许小真开心地捧着这些食物大口大口吃起来的样子。
过得好一点儿,就能很快把他忘记了吧。
顾延野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心意,他想要许小真过得好一点,身上多一点肉,脸上也幸福一点。
他还有家里的钥匙,他趁着许小真不在家,把食物和衣物都归类好,放进冰箱或者衣柜,留了一箱现金在许小真的床下,这些足够许小真读完大学,再买一套房子,改善生活了。
不够的话,他还会送更多。
做好这一切,他想再看一眼许小真,忍不住又摸去了许小真打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