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建筑群深处走,周围的气温越低。走到“祠堂坑”前时,淡薄的雾气从山坑周围溢出,贴着草皮四下漫延。
符行川默念几声,柳枝上的水珠唰啦散去。柳枝直直竖起,末端燃起一簇球状青焰。雾气触之即散,分出一条路来。
符行川顺着台阶不紧不慢地走下,这回他没有专注脚下,而是不时看向身旁。
山坑的岩壁上,刻了无数神像,不便雕刻的地方便画了鲜艳壁画。比起蚁穴中的寒气森森,此处的壁画仙风道骨,颇有韵味。那些神像也神态各异,正气凛然。
只是它们有新有旧,还有些看着是从别处挪来的。
都是符行川从小看到大的东西,其间承载着符家人延续千年的精神寄托。虽说其他家族也会供奉此人,千年过去,只有符家保持着近乎古板的畏惧之心。
画像、石像,主题全部都是“大天师钟异”。
其中最多的是经典的“膀大腰圆”款,还夹杂些瘦长条的“仙翁”款。这些形象有的拿着九环刀,有的却拿着优雅长刀。其五官、衣着大相径庭,很难说是一个人。
始终不变的,唯有那股罡正之气。
……呵呵,罡正之气。
符行川举着柳条,五官要皱成一朵菊花。
希望老祖宗供奉钟异只是为了某种“正道精神”,不然要是老人家知道了真相,还不知道要多幻灭。
符行川忍不住想起不久前的事
更升镇一事告一段落,他冲回识安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钟异相关的资料全部调取出来。先前从未有人详细调查过这位千年前的大天师,统计资料用了相当一部分时间。
结论让人心惊。
玄学界,钟异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但凡能算官方记录的资料,他没找到分毫。钟异的记录大多是些似是而非的野史与传说,要么就是语焉不详的描述。
大天师留下的“真实记录”,只有记载了大量邪物资料、无数精妙术法的《辟邪志异》。
千年来一直如此,这几乎成为约定俗成的现况,没人细想过其后暗藏的逻辑。
能得到《辟邪志异》这样详尽的资料,化吉司必定接触过钟异本人。
化吉司视资料为性命,哪怕是帝王要求销毁记录,他们也总有办法将真相保存。除非化吉司自己想要刻意隐瞒……
要是钟异真是个天资过人、嫉恶如仇的英雄,又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符行川比谁都了解识安与沉没会,不可能存在这样一个特殊邪物,能让沉没会研究千年之久,识安连点风声都摸不到。
一个可怖的猜想渐渐成型。
莫非那个号令万鬼的红衣人就是钟异。
而一路暗示引导他们,在戚辛面前暴露可怖实力的殷刃……
“合理。”面对符行川磕磕巴巴的叙述,李念一锤定音。
或许这就是科学岗的好处,符行川悲伤地想。
“钟异”对他们来说,就和隔壁半球土著供奉的“巴拉卡拉巴自然之神”一样,只是个文化词条,没半点信仰坍塌的冲击力。
符行川想到之前在钟异神像前的虔诚进香,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心梗。
“综合你的说法,钟异是那个身穿红衣的邪物,而殷刃极有可能是钟异本人。”
李念无视搭档扭曲的面孔:“刚来识安时,殷刃的语气有巩朝古语的特点。而那一晚的煞气震动,如果是由封印六煞的钟异本人引发,那样夸张的数值也说得过去……你我观测食堂时的异常,也是那小子在戏弄我们。”
李教授拧紧保温杯,脸上波澜不惊。
“我研究过钟异相关的文献材料,假设这个推断属实,很多矛盾点都能够得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