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它努力模拟那种小涟漪的细节,投放出去一点儿躯体。果然,大涟漪很快被他吸引了。
一朝得到正面反馈,他故技重施,试着接触附近其他涟漪。然而除了那个格外强大的涟漪,其他涟漪并没有给它任何回应,就像认知不到它一般。
钟成说放弃了,他决定继续与那个大涟漪接触
“我。”
那个大涟漪耐心地教他。
“你。”
它给了他一个全新的“世界”。
从那个时候开始,钟成说知晓了振动频率快与慢,知晓了时间流逝的节奏,知晓了世上还有“自己”和“他人”。
知晓了这世上还有“甜味”。
随着他们接触次数变多,身体的禁锢似乎变松了。“被对方认知”这件事,就像囚牢墙壁上的一道缝隙,让他找到了可以前行的方向。
可惜终究不够。
钟成说还是被卡在原地,只是得到了一点点松动的空余
。不过没关系,他不在乎不舒服也好,这样消亡也罢,并不是多么重要的问题。
“感受”对他来说足够复杂,那时的钟成说,根本无暇理解“情感”这种更高级的事物。
钟成说决定继续与那个特殊的涟漪,不,与“那个人”交谈。至少在那短暂的相处中,他会忘记自己不舒服的状态。可是他还没学到色彩、音律、香气的意义,那人便先一步衰弱了下去。
他认得那种衰弱!彼时,钟成说甚至有些学有所成的满足。天上的一些小涟漪有时会坠落地面,它们便会这样衰弱、破碎,最后仅剩下微弱的残留。
那人称这种状态为“死亡”,可钟成说坚信,这只是某种离别。
临死前,那人呈上两个愿望,和一个礼物
他送了他一个明确而广为人知的“概念”。
……他将自己定义为“神”。
得到定义的瞬间,钟成说只觉得身上的禁锢前所未有的脆弱。本来很难挤入的“人世”,突然有了他的容身之所。于是他拼尽全力运动身体,将自己整个儿挤入了人世间。
那个时候,他才猛然察觉,原来“不舒服”的状态消失,是这样畅快的一件事。
可是他没法再将这个感想分享出去了。
那个大涟漪已然要消失,只剩下极其微弱的一点点残余。像是石块、残骨、落雨涟漪简单而幽微,完全不值一提。
这就是死亡。
那人又一次离开了,而且没有留下归期。
这样不行,得修好那个人,千年前的钟成说下意识想道。自己的躯体不再痛苦,可他还想和那个人再说说话。
钟成说本能地朝那个微弱涟漪输送力量,可就像将水洒入沙漠,涟漪微弱依旧。钟成说毫不气馁,他马不停蹄地灌注直到输入自身力量的一半。
那人分给自己一半宝贵的苹果,自己分给那人一半宝贵的力量。这很公平。
反正只要损失的力量不过半,自己好好睡一觉,力量还能恢复原样。
可惜一半力量灌下去,那人的状况没有改变。涟漪不再继续消失,可它微弱依旧。
看来是彻底坏掉了,钟成说懵懂地想。既然尽力也修不好,那就算了。
没关系,他同样不在乎。
更重要的,是要实现那两个愿望,以及……以及去人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