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可以称得上人生无望,但……”唐学一顿,权衡过措辞说:“他自己连遗书都没留下却要留这篇二十年前的日记,金队,他是为了让警察看见这篇日记才会自杀的。”
“……”
听唐学这么一说,再把前因后果串起来一琢磨,金恍然道:“你的意思是,郑云健也是个恋/童/癖?当年知情不报是怕引火烧身?直到外孙女惨死才良心发现?”
“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比较大。”林冬点头确认,“但现在郑云健人不在了,我们只能问他女儿,通常来说,父亲如果有问题的话,做女儿的会敏感一些,比如带去家里的女同学、闺蜜一类的女性朋友,父亲对她们的偏爱可能会引起女儿的嫉妒。”
沉思片刻,金拿出手机:“要是这样的话,我待会安排个女警跟你们一起吧,我就不去了,去的人太多,证人不好说话。”
“谢谢,麻烦您了。”
林冬低头看向汤碗:清汤里沉着块豆腐,洁白无瑕,却是缺了个角。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觉着随便写俩老东西都能写出CP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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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金给派的女警叫李玫, 是位中队长,按年龄算,唐学得管人家叫声姐。和重案的苗红比起来, 李玫一点也不像个干刑侦的, 她身上没有那种强硬到锐利的压迫感,说话温声细语,不疾不徐,少了份干练, 却多了份亲和。可能是和领导本身的风格有关,唐学觉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像陈飞自己就是个暴脾气, 带出来的必定是罗家楠苗红这号猛人, 占个山头就能自立为王。而金是那种温文尔雅的儒将, 手底下的兵自然与之风格相近。
到了翁以娴家楼下, 李玫下车前自副驾上侧过头, 含笑提议:“你们两个别都上去了, 留一个在车里吧。”
事实上林冬也觉着仨人有点多, 毕竟所涉问题会让证人非常难堪,遂朝后座上的唐学一偏头:“你跟李中队上去, 我在车里等。”
没等唐学说话,李玫又提议道:“还是你去吧, 林队, 小唐太年轻, 有些话, 当着他的面证人可能不好说。”
稍作考量, 林冬弹开安全带, 点开手机保持通讯状态,让唐学能实时听到他们的对话。等电梯的时候,林冬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李玫原来这姐姐心里早就有主意了,一路上却只字未提,果然不能凭外表印象轻易定义干刑侦的女人,没一个善茬。
敲门进屋,是间布置温馨的三室两厅,其中有一个房间的门是关着的,林冬瞄了眼房间上的粉红色心形门牌,写着“以娴”,另一个开着的房间门上挂的是“玉妍”。死者背景资料显示,翁以娴还有个妹妹,比她小两岁,叫翁玉妍。客厅电视柜上摆着姐姐的照片,却没有妹妹的。这让林冬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一直没拍过生日照,可到了他十岁生日那天,父母却带他去照相馆拍了照,随后替换掉了林阳那张摆在客厅里、定格于九岁的照片。那时年纪尚小的他隐隐感觉到,这是为了让失踪后宣告死亡的长子,能在父母的记忆中延续生命。
所以他带林阳第一次去拜祭父母的时候,说服从不拍照的人拍了张照片,连同林阳九岁时拍的合家欢,在父母合葬的墓碑之前烧给了他们。
翁以娴的母亲郑莉为他们端来茶水,坐到茶几旁边的沙发上,憔悴的面容上依稀可辨失去亲人的悲伤:“金队打电话跟我说,以娴的案子有进展了,所以,拐走她的人什么时候能抓到?”
李玫十指交握置于膝头,身体微微前倾以表亲切,语气温和的说:“案件目前还在侦办阶段,抓到人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今天我们来,主要是林警官有个情况想和您了解一下。”
郑莉将视线投向林冬,目光于对方额角那搓白发上稍作停留,随后点了下头:“您想了解什么?”
林冬不可能一上来就直眉瞪眼的问“你爸是不是喜欢小女孩”,那样太不顾及证人的情绪了,结果大概率是直接被轰出去。他先行表示了对死者家属的同情和慰问,又问了下家里的情况,了解到自从翁以娴出生开始,郑莉就辞职在家做家庭主妇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翁以娴和后来出生的翁玉妍身上,姐妹俩一个学声乐一个学舞蹈,功课抓得也紧,在校都是优秀班干部。
提及伤心处,郑莉泪如雨下,一度哽咽到难以说话。翁以娴离家出走的主要原因是怪罪母亲管教过严,以至于她完全没有自我,精神空间被极度挤压。那封出走前留下的信里,最扎郑莉心的一句话就是“在我妈身边,我喘不过气来”。
郑莉边哭边倾诉自己的委屈、控诉罪魁祸首:“我管的严还不是为她好,她还小,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可怕!现在出了事,什么都晚了!那个畜生!那个拐走她的畜生!我要求政府枪毙他!一定要枪毙他!我们不接受和解!绝不接受!”
见她情绪激动,李玫挪到她旁边坐下,边搓她的胳膊以示安慰边朝林冬使眼色。林冬及时止住话头,抽出茶几上摆的面巾纸递过去,静候对方倾泻情绪。根据郑莉刚才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他分析,如果郑云健真的在女儿心目中留下了“衣冠禽兽”的阴影,那么郑莉在青少年时期便无法建立对他人的信任度那个本该是世界上最信任最值得依靠的人,却做出了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在她的心目中,其他人必然更加不值得信任。只是作为女儿她不可能跳出来揭露父亲的丑事,积压多年的隐忍和厌恶,全都化作了对自己女儿们超乎正常范围的严厉管束。如此看来,翁以娴的死称得上是一份附加伤害,她原本可以不必被如此严厉的管束,也就不会离家出走,误信歹人。
待到郑莉情绪见缓,林冬见缝插针的求证自己的想法:“你父亲和孩子们的感情很好吧?我听说,孩子走后没多久,他也去世了。”
一瞬间,郑莉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随即垂眼遮掩情绪:“孩子们课业忙,我很少带她们去看他。”
即便是要挖对方的伤口,林冬依然表现的很关切:“你是独生女,你母亲也不在了,你父亲一个人很孤单吧?”
“对不起,我去趟卫生间。”
郑莉起身离开了客厅。林冬看李玫眉梢微挑,压低声音道:“她和她爸关系不好。”
李玫点点头,声音比他更轻:“当初我们调查郑云健的非正常死亡案件时,郑莉全程就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现场,一次是尸检结束后领遗体,中间一个询问调查进展的电话也没打过。”
听到卫生间门响,两人短暂的交谈随之结束。郑莉刚洗了脸,额头的发丝湿漉漉的,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沉默片刻,叹道:“林警官,你可以说我不孝,但我真的已经尽我所能了,我爸是死在家里都臭了才被发现,可我也有我的生活,是他自己不肯去养老院的,这事儿不能怪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