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忘川动了动腿,琳琅钳制得紧,他笑道:“你这么贪恋我可不好,万一我兴致再起,你又要引吭高歌一番了。”
琳琅连忙松腿,讪讪道:“不许笑话我。”
难得有这么一个晌午,无人打扰,只有他们两人相对而眠。芙仪带着婢女出门去,他正好与琳琅相会,同一个府上住着,却好似偷情幽会似的,不免心生懊恼。明明是芙仪鸠占鹊巢,如今却让琳琅担了姨娘的身份。如今他要想快些拨乱反正,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与邵元冲的合作关系了。
他翻身栖到琳琅身上,整整十天没有亲近了,他是威震四方的神策大将军,这点磨人的体力消耗根本不在话下。
琳琅好奇地问道:“夫君,你要做什么?”
他把琳琅拖进被褥中,笑道:“自然是要好好对付你。”
琳琅舒舒服服地躺在纪忘川怀里,迟迟起床倦懒梳妆,烦恼琐事在拾翠微的这一个晌午都随风消散了。琳琅希望这个明媚的冬日晌午都过得无限冗长,哪怕用尽这一生的光阴。纪忘川还保持着仅有的一丝清明,在温柔乡里消磨意志,难怪古往今来有这么多昏君不思朝野公务,贪恋锦被玉褥间辗转的温存。
琳琅听到了窗外轻细的呼吸声,一定是静如在窗外,想必是等得久了,又不好催促,只能来窗外听听动静。
纪忘川从被褥中挖出琳琅的脸,笑道:“夫人起身了,怕是门外久候了。再不起来,你就要饿肚子了。”
琳琅摸了摸散乱在床褥间的长发,想起之间俩人激烈的纠缠,好似在水生火热中互相捶打了一遭,偏生还莫名其妙的喜欢,喜欢到上瘾的程度,不由心中悸动,垂着脸色,说道:“蓬头垢面,不好见人呢。”
他装作认真地打量琳琅,道:“睡眼朦胧,娇憨可爱,销魂入骨,当真是媚骨天成,我喜欢得很。”
琳琅尴尬地看他,这也算是赞美么。权当赞美吧,反正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条魅色侍夫之路,一旦开了头,无法煞了尾。
两人收拾停当,互相对视,琳琅嫣然一笑百花迟,他看得满心欢喜,真是心尖上的好宝贝,一颦一笑都是他的风景。
跨出门外的时候,头顶上明晃晃的艳阳晒在锦袍上,暖洋洋得好似冬管春归。静如和燕玉提着食盒,装作从游廊的石基处走下来,脸上藏不住的窃喜,看着小俩口恩爱似蜜里调油,她们看着也高兴。
纪忘川在拾翠微和琳琅一起用了午饭,时辰到了下午,午饭用得特别可口。琳琅恋恋不舍看他步出拾翠微的月洞门,短暂的相聚之后又是漫长的分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真是最要人命的事。他又何尝不想偷得浮生,整日无所事事地呆在拾翠微,与琳琅拌拌嘴。哪怕就是一眼不错地看着她,也能度过一整个年华的轮转。
当他终归决定要重新审视整个朝局,大江国内忧外患,大江国坏法乱纪,予智自雄,泯泯棼棼,莫知底止。高高在上的当权者不为民间疾苦解困,大张旗鼓贪图逸乐,外族虎视眈眈,觊觎华夏土地。崇圣帝只关心弄权制衡,声色犬马,民生之语,全然充耳不听。
起兮堂酸枝木大书案上放着一张寿宴请柬,从一品开府大司马何宝康寿宴诚邀神策大将军入府喝寿酒。纪忘川名面上是掌管大江国神策十二营的神策大将军,神策十二营护卫宫城,相当于是崇圣帝尉迟云霆最后一道防线。暗地里又是绣衣司主上,直接听命崇圣帝。崇圣帝一早命他摸清楚朝堂中官员的底细,包括结党营私的派系,甚至官员的族谱、财力等。他行事缜密,一早留了一手,暗自保存了部分官员的情况,而没有向崇圣帝和盘托出,故而崇圣帝并不知道何宝康与邵元冲一早暗中勾结。
何宝康寿宴邀约是虚名,不过是兜兜纪忘川的底,看他是否有心与他们这一派结交。纪忘川素来轻视利益联盟,若非被逼到山穷水尽,他并不会赴这场寿宴。如今,既然立定心思与邵元冲合作,便让何福周备了寿礼,换上佛头青宫绸折枝兰花洒线绣锦袍,束发高髻,插羊脂白玉冠,腰佩龙慕翡翠玉带,清朗容颜,宛若天人,不可直视。
何宝康的寿宴上高朋满座,旁的官员附和着恭贺驸马爷新禧,他敷衍着喝了几杯,大司马何宝康忙着招呼宾客,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却把神策大将军冷落在一旁。纪忘川百无聊赖沿着抄手游廊往静谧的后院走,既然主人无心招待,他待个一时半刻尽了礼数,也告辞离去便可。
他走到一处假山嶙峋的暗路,一个黑影从山石洞中走出来,走到夕阳余晖的光影中,面上爽朗一笑,双手成拱,客套道:“大将军,好久不见。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见面。”
山洞中绕出来的人正是邵元冲,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庙堂上同僚多年,素知他为人冷淡,决不结党,大司马的寿宴请柬原本就是一张测试符,纪忘川来,便证明他有心结交,若是不来,便是与他合作之路已关。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事事都拿到名面上说。纪忘川身边有琳琅在,邵元冲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能劝动他。
纪忘川倏然一笑,说道:“都督与大司马果然关系匪浅。”
邵元冲老谋深算,见到纪忘川时,便知神策大将军有所松动。“在下衷心希望,能与大将军关系匪浅。”
对方客套,他也客套,两人都在替对方摸底,河南节度使进长安城,朝中无人知晓,可见他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长安城中必有他的眼线,朝堂上埋伏也不会少,邵元冲反心已久,他需要一个契机,神策十二营是崇圣帝最后的围墙,攻克了他,便事半功倍。
纪忘川回礼拱手,说道:“都督深谋远虑,在下当真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