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顷刻生死

深宫十二年 凉凉苡菲 7137 字 3个月前

远处的火光,近处的宫灯,望宫是难得的灯火通明。

羽林卫手中明晃晃的刀,在这样的时候显得特别的锋利。

腾芽只看了一眼那刀尖,就感觉这刀是悬在了自己头顶。

每一间厢房都翻的乱七八糟,只在院子当中,就能听见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徐丽仪幽幽叹气,满面疑惑:“望宫里都是弃妇,有什么值得行刺的。好不容易费劲入了宫,就为了杀死个被皇上厌弃的宫嫔,也太不上算了!”

德奂听见这声音,脸就沉了下来。“徐丽仪这话说的,倒好像熟知那刺客一般。就不能是慌不择路躲进来么?非得要行刺才可?”

昔年徐丽仪风光的时候,德奂也曾献过殷勤。如今落魄,倒是见着这奴才的嘴脸。

“公公说得对,是我多虑了。”徐丽仪也不和他计较,沉眸侧了侧身退开一旁。

而这个时候,最后一间厢房的门也被踹开了。

腾芽抑制不住内心的惶恐,往门处看了一眼。

白公公敏锐,一下就觉出了不对劲。心想不管里面有什么人,能让三公主担忧,势必要紧。

“望宫安静,方才丽仪就没听见什么动静吗?”白公公故意问了一句,以此分散德奂的注意。

“我是没听见什么动静,至于别人,那就不知道了。”徐丽仪面不改色。

“那你们呢?”白公公又问旁人。

弃妇们均是摇头。

德奂看着羽林卫搜查的差不多,却并未有任何发现,少不得皱眉:“看样子刺客真是没来这望宫。”

白公公自然是舒心不少,面上却恍若不觉:“羽林卫都没搜出来,想必果然如此。”

“那可就糟了。”德奂阴沉着脸:“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没能搜出刺客。恐怕是没法交代……”

“斋堂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白公公想要引德奂离开:“要不还是再过去瞧一瞧?”

“也好……”德奂的话音还没落呢。

就听见一声青冷的干笑。

“这就算是搜查过了?你们也未免太能糊弄了!”宓夫人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十余人。

原本就不大的望宫,此时此刻显得更加拥挤。

德奂和白公公连忙迎上前去,齐齐行礼。

“拜见宓夫人。”

弃妇们也自然是跟着行礼。

腾芽随着她们有所动作,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心知宓夫人此行,是来者不善。

“免了。”宓夫人环视众人一眼,随即道:“把这两个人给本夫人扭了。”

她兰指一点,徐丽仪和腾芽就被侍卫擒住。

“这是做什么?”徐丽仪顿时就冷了脸:“宓夫人就算要治罪,也总得给个说法吧?”

“夜深人静,望宫里又没有什么火烛。旁人都入睡了,可徐丽仪你却穿戴整齐,连鬓发都没有松散,足见你并没有歇下。这么晚了,没歇下就算了。却也没听见望宫里有动静,那不是太奇怪了。并且这位三公主也是如出一辙的整齐。谁知道你们二人在盘算什么!”

此言一出,腾芽心如明镜,这宓夫人其实一早就在宫门外头了。

白公公的问话,徐丽仪作答的内容,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却故意不动声色,等待时机,足见心机之深。

且她一来,矛头就指向自己,想必从前也没少吃母妃的亏。

“宓夫人有所不知,芽儿是因为鞭伤疼痛,才睡不着出来走走。”腾芽眨巴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芽儿实在没有力气盘算什么,还请宓夫人明鉴。”

“是么?”宓夫人狐疑道:“好端端的,你身上怎么会有鞭伤?”

“是……”腾芽低下头,佯装啜泣。

“是韦贵妃所赏。”徐丽仪被侍卫扭着,有些难受,语气也不那么好。“三公主以下犯上,不敬庶母,韦贵妃赏了三鞭子难道还要特意向你交代吗?”

“我当然没有要什么交代。”宓夫人冷蔑的看着她:“真是想不到啊,徐丽仪你都被扔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那么坏。怪不得人说狗改不了呢。”

最后一句,似是羞辱徐丽仪,可这样的话从堂堂的夫人嘴里说出来,只叫人觉出她的粗鄙。

“狗改不了再正常不过了。”徐丽仪温眸道:“只是宓夫人何必这么激动呢。改不改得了,和你有关?”

“少说废话。”宓夫人冷着脸,语气里透着杀意:“待我抓住刺客,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她兀自往里走,随行的内侍打着宫灯寸步不离的跟着。

宓夫人从前到后,经过每一个厢房,都皱眉往里看了看。直到庑廊尽头,她停在最后一间厢房的门外。“这里是谁住的?”

“没有人住。”秦顺容站在稍后的位置,所以答话比较方便。

“没有人住?那为何草席铺过?你们是想诓我不成?”宓夫人死死瞪着秦顺容。

“罪妾

不敢。”秦顺容连忙道:“之前三公主的厢房里闹鼠,三公主就在这厢房里睡过一夜。”

宓夫人听不出这话有什么破绽,却总觉得这间厢房有些奇怪。“你们几个进去,再给我仔细搜搜。”

比起德奂带来的羽林卫,宓夫人更相信自己的人。

她的侍卫动作也麻利,听了她的吩咐就急匆匆的往里闯。

“你们几个去后院。”宓夫人看着那道通往后院的门,心口一紧:“尤其是要注意水井,树干什么的,那些地方最容易藏人。”

“诺。”侍卫依言照办,行动卷风般涌向了后院。

这个时候,腾芽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汗水浸透伤口,疼的钻心。

连她自己都闹不明白,为什么凌烨辰要倒霉了,她会这么害怕。

是怕他临死也要拉上自己垫背?还是别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弦越绷越紧。

聚满了人的望宫里安静的叫人害怕,明明有这么多人在,却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这种折磨,当真是要把人逼疯。

“有刺客!”侍卫惊呼连连:“往后院西南角跑了,快拦住他!”

腾芽的心头要从嗓眼里跳出来,凌烨辰被发现,这下可坏事了!

这时候韦逸霜也没闲着。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以不让皇上知道呢!

刻意选了一身清淡的莲蓬色挽月裙,绾了个松散的云髻,她在摘星阁的正殿来回踱步。脸上的焦急之色,却与淡雅的装扮格格不入。

“出了什么事,你这么晚还过来?”皇帝并非一人前来,随行的还有这摘星阁的女主人,李芳仪。

同来也罢了,他还攥着李芳仪柔荑玉手,俨然恩爱难舍。韦逸霜只往那牵着的手上瞟了一眼,身子一颤就跪了下去。“皇上恕罪。”

“何事?”皇帝蹙眉,目光寡淡的看着她。

“方才宫人来报,望宫后那间偏僻的斋堂走水。说是刺客所为。”韦逸霜特意强调:“可臣妾来此恭候多时,也不见有奴才回禀是否擒获刺客,以及伤亡情况。”

听见“斋堂”两个字,皇帝当即松开了李芳仪的手。“德奂,备辇。”

“皇上恕罪,臣妾未免有什么疏漏,已经让德奂先去查看。”韦逸霜自然是设想周道:“皇上,辇车已经备好。”

皇帝闻言略微颔首,疾步走出殿去。

“皇上,外头风大,还是让臣妾给您拿件披风吧。”李芳仪少不得跟上来。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韦逸霜挡在了身前:“很晚了,李芳仪还是早点就寝吧。”

韦贵妃这架势,就是不希望她跟着。

李芳仪心里再不情愿,也只有点头:“多谢贵妃娘娘记挂。”

韦逸霜看她低下头去,唇角微微卷起:“你若病了,只怕皇上就记不住有你这么个人了。”

这句话意味深长,着实够李芳仪好好琢磨琢磨。

韦逸霜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正殿,得意的上了御辇后的凤辇,追随皇帝往望宫去。

“该说的话是不是已经教会张舒婕了?”事情没办妥,韦逸霜当然有一万个不放心。

“回贵妃娘娘的话,已经让人转告张舒婕了。她那么想要三公主的命,想必不会有错。”

“那就好。”韦逸霜敛眸收神,好整以暇。无论如何,她都要趁这次的势头除掉英雪这个心腹之患。

“启禀皇上……”宓夫人派来的内侍隔着老远就跪在了青砖地上。“宓夫人于望宫内擒获了刺客一名。”

皇帝掀开御辇的帘子,冷声问道:“斋堂如何?”

内侍不明所以,如实禀告:“回皇上的话,斋堂走水,火势凶猛,怕是救不了了。”

这话像是刀子扎在心口,皇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庵堂里静修的那位……身在何处?”

这话却是问住了内侍,他从来没听说庵堂还有什么人在静修。现下遇刺就算了,竟然还着了火。即便真的有人在静修,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内侍伏在地上颤音道:“皇上恕罪,奴才不知……”

“滚开。”皇帝冷喝一声。“赶紧去斋堂。”

从头到尾,韦逸霜都没掀开帘子看上一眼。她凝神屏息,感受着来自皇上的威严与愤怒,紧张与惶恐。这复杂的情愫交织在一起,让她难受的无法形容。

皇上,就真的那么偏爱英雲么?时隔多年,她早就成了一捧黄土。

可他却爱屋及乌,连她的姐姐英雪都不放过!

凭什么……

恨意伴随着血液,游走全身。韦逸霜攥紧了手里的绢子,眸子里只有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