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新泽是看着盛慕她一点一点沉入水底的。
他还以为她在耍花招,却不知她根本不识水性。
不过,盛慕良久未浮上水面,他忽然察觉到哪儿不对了。
该死的女人!
莫名,他有些心慌,几乎不再犹豫,‘噗通’一声,就跳入水中。
陆新泽水性不错,一沉入水底,就拉上来了人。
盛慕呼吸微弱,陆新泽做了两次人工呼吸,才将她唤醒。
这会儿的天气,正是深秋,盛慕睁眼开来的那一刻,只觉得冷,全身都在发抖。
她双眸湿润又迷茫,当终于有焦距的时候,是看清眼前的陆新泽。
陆新泽拍着她后背,她又咳嗽着吐出了几口水。
能发出声音的时候,她几近是哭腔,“既然你想让我死,为什么又要救我!”
“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死了算了!”
盛慕一肚子委屈,一想到刚刚沉入水里的恐惧,无措。她恨不得将陆新泽扒一层皮。
这个坏男人!!
她越想,心头怒火便越旺。当下,对着毫无防备的人,就是一巴掌。
只是,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即使这巴掌是下了狠劲儿打,却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
她不罢休,提起左手又扇了过去。
陆新泽立马闪退了下,抓着她的手腕,警告,“盛慕,你别得寸进尺!”
他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打过,更别提是扇巴掌,而且对方还是个女人!
这对他来说,是极大耻辱,如若不是看在她脸色惨白的份上,他一定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我恨你!”盛慕咬牙。
他却淡然,同时还回了她一句——“正好,我也是。”
“……”
回去的路上,盛慕一言不发。
陆新泽偶尔从后视镜里瞄她几下,可得来的不是她的漠视,就是瞪眼。
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怕是早在她眼神底下死千次万次了。
下车后,盛慕依然不理会他,但陆新泽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以后都给我待在家里,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出去。”
他的警告,盛慕感到可笑,“不出门,我怎么工作?”
她可不再是以前的千金小姐了,盛家落败后,一切开销来源,都得从她工作中挣回来。而且父亲病重,每年需要花费大量的医药费。如果她不工作,不赚钱,他们该怎么过生活?
“你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
“……”
陆新泽这副施舍的模样,简直拽得跟个大爷没啥两样。
盛慕气极反笑,“我不需要你的钱,我自己有有手有脚,我会自己赚。”
她是为了救弟弟,才被受胁迫。若是再拿了他的钱,那她又成了什么?
好难听,情人。难听点,就是女支女。
不花他的钱,这点骨气,她还是有的。况且,她本身就对他厌恶,怎么可能还会用他的钱?
“盛慕,我不喜欢我的玩物抛头露面,甚至是对别的男人卖身。”
陆新泽对她的拒绝感到不满,说话用词也直白露骨,“你可能还不知道玩物是什么。我现在就郑重和你解释一遍,在我还没有玩够你之前,如果被我知道,你被哪个男人染指了,你就等着给你弟弟收尸吧!”
“!!!”
“陆新泽,你不能这么动他!”盛慕激动。
盛倾于她来说,是软肋。
陆新泽清楚知道她的软肋,所以,他总是故意抓着这个事,每每将她威胁得喘不过气。
“如果不想你弟弟太惨的话,就给我乖乖听话!”他又威胁。
盛慕沉默了几秒,终是败给现实。
“我可以听你的。以后不去那种场合。但是,我要上班,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她以为软下语气,就能讨好到他。
但事实,他对她依然残酷。
“我说过,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利。”
“你的身份就是我的玩物,只能待在我的笼子里,任由我搓圆捏扁,懂?”他捏住她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
他眼神凶狠到极点,仿佛只要她反抗一下,他就能在瞬间内将她吞噬。
“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盛慕喊出声,不知何时,她已被他抵在身后的墙壁上,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就这么杀了你?那可不有趣,我喜欢慢慢来。哦对了,你现在连死的权利都没有。我让你活,你就得活。”
“活着被你折磨么?”她哽咽着声音,不知不觉红了眼。
下巴还被他捏着,又酸又疼。可她性子硬,愣是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出口。
只是,她说话的声音,已然带着浓重的哭腔,再下一秒,她预感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
但她又倔强地不想在这个恶魔面前示弱。
所以,她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却不知自己此刻的可怜楚楚,有多么地撩人。
陆新泽还没怎么见她哭过。在他印象中的盛慕,倔强,不服输,抬起杠来,就像一头牛。
可现在的她,白皙的脸颊上,充满了盈盈泪水,就像一只破碎的娃娃……会让人忍不住安抚一番的冲动。
他这是心软了么?
不,不可以对她心软!
陆新泽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不禁蹙眉。但还是放开了盛慕,只是才松手,后背却突然一疼。
不知谁拿着扫帚杆子在他后背上狠狠打了一把!
他恼怒回过身,却见自家母亲正拿着竹子扫帚对他扫荡过来。
陆新泽不明所以,连连后退。
曾雅静边挥舞,边骂骂咧咧道,“你把我的小冶弄哭了!你这个坏蛋!”
“我打死你这个坏蛋!叫你欺负我家小冶!”
“打死你!打死你!”
陆新泽被逼的无路可退,“妈!别打了!”
他倒也不是真怕被打,而是那竹子扫帚太大个,且竹柄锋利,别说打他没打着,还会一不小心就伤到自己。
但发病中的曾雅静哪会理解他的心思?
根本不给陆新泽抢夺扫帚的机会,而且一听他的称呼,曾雅静更加不高兴了,“谁是你妈!别给我乱叫!”
“我才是陆冶!妈,你清醒点!”陆新泽一阵无奈又好气。
偏偏越解释越乱。
“我才不是你妈!让你乱叫!我打死你!打死你!”
“……”
“好好好,你不是我妈。我错了,小雅,我错了,还不行吗?”
陆新泽举手求饶。
这是盛慕不曾见过的画面。
但这声‘小雅’,确实让曾雅静冷静了下来。
陆新泽知道,这是父亲陆飞轲对曾雅静独有的称呼,每当曾雅静发病时,不管有多疯狂,只要听到这声‘小雅’,或多或少,都能冷静下来。
陆新泽是无意中知道这个窍门的。于是,在后来长达多年的时间里,他都分身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小雅,把扫帚给我。”陆新泽哄着。
曾雅静呆愣了几秒,手中的扫帚滑落,却又走向盛慕。
“小冶,你爸爸回来了吗?”曾雅静依然把盛慕当成了自己的儿子,陆冶。
此时的盛慕,眼眶中还含着泪,声音也哽咽着,根本回不上她的话。
“小冶,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告诉妈妈,谁欺负你了?”曾雅静拉着盛慕的手,一个劲儿不停地问。
盛慕并非十分单纯,一想到刚刚陆新泽毫不犹豫地将她推进泳池里,她恨他恨得牙痒痒,这会儿,既然老天都在帮她,她何不利用一下?
她索性哭出声。
曾雅静见她如此委屈,更加慌了,“小冶,告诉妈妈,是哪个王八蛋!妈妈给你报仇!”
盛慕抽气着哭,一脸好不委屈。
但捉弄的勇气,让她直接伸手指向陆新泽,“他……”
“他欺负我……就是他欺负我……”
“我……”陆新泽一顿,刚要解释,迎接而来的是盛慕更大的哭声——“哇!……呜呜……”
“你这女人,瞎哭什么!”嫌不够乱吗?
陆新泽真想上前捂住她嘴巴,奈何曾雅静已经撩起拳头朝他冲过来。
他不得不先躲过,看着他七手八脚地反抗,盛慕心里滋生出报复的快感。
“别哭了!”陆新泽皱着眉头喊,盛慕隔空冲他吐了吐舌头,略略略……就哭!就哭!就是想看陆夫人打死你!
“……”
这场战斗,最终以曾雅静精疲力尽而告终。
盛慕瞧着陆新泽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还是挺爽的。
曾雅静被佣人扶进了屋子里,盛慕深知,这会儿,她一旦离了曾雅静这个盾牌,陆新泽肯定会找她算账。
见天色也不早了,她趁机跟随到曾雅静身旁,请求问,“今晚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当然可以了,我的小宝贝。”曾雅静对她一脸宠溺。
某一瞬间,盛慕内心涌上了愧疚。她觉得自己刚刚不该这样利用一个无辜的人的。
进了房,佣人给曾雅静洗了脸,曾雅静又特意拿着毛巾给盛慕擦了脸。
上了床后,明明累极,还给她哼了儿歌。
看来,曾雅静是真将她错认成陆新泽小时候了。
只是,她一个女孩,却能被认成自己的儿子……曾雅静的病情到底是有多严重?
盛慕内心忽变复杂,她不知曾雅静是如何得这毛病的。
明明在三年前,那还是个知书达理,温婉得体的豪门太太,可转眼之间,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疯子……
陆新泽却说,这一切是她的错……
盛慕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只是在某一念想划过间,她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这一晚的盛慕,睡的并不踏实。
许是溺水的经历,让她整晚都回温在噩梦里。
隔日醒来的时候,一抹额间,全是汗,全身也是乏力。
她感觉自己这是感冒了,寻思着下床,却不见曾雅静。
出了房间,也没瞧见陆新泽,她估摸着那恶魔可能又带着他母亲上医院去了。
好在有佣人过来关照她,盛慕吃了两粒感冒药,没一会儿时间,又浑浑噩噩睡着了。
待转念醒来,是床头的手机来电铃声。
她接起,便听到林大发在那端的叨叨絮絮的声音,盛慕以为自己搞砸了昨晚的生意,林大发是来讨伐她的。
但不曾想,昨晚的那个杨金主居然同意了一笔订单,让她有空去送一下合同,然后办理签约事宜。
原本她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这会儿一听这事,心下一喜,立马赶往了公司。
整理好合同,盛慕便约了杨鑫瑞签约地点。
盛慕提前到达咖啡厅,正等得百无聊赖,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身影,她以为是杨鑫瑞到了,刚要打招呼。抬眸,声音却哽在了喉咙里。
“小慕,”黎旭怀先叫了她名字。
盛慕顿了会儿,才点头。
眼前的人,面容俊秀,虽然已毕业多年,但许是带着眼镜的缘故,身上依然有着书生卷气的斯文气质。
他衬衣长裤,和在学校时候装扮无两样,只是目光比以往成熟了许多。
他的眼神并非像以前那般澄澈了,可模样依然是她所喜欢的。
盛慕看着他,良久未开口。
“你和他在一起了?”黎旭怀又是先问。
这个‘他’,盛慕知道是指陆新泽。
不过,她摇了头。
黎旭怀苦笑着,勾了勾唇,“被迫的?”
“……”
盛慕抬眸,忽然之间,有很多话梗在喉咙上下,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小慕,他没有对你怎么样?”
盛慕不想他担忧,直接摇了头。
黎旭怀了然,忽而与她道,“他现在还在假释期,谅他也不敢对你做些什么。”
“……”
“什么意思?”盛慕不懂。
“陆新泽其实还未刑满。他能出来,不过是获得了假释。在这假释期间,他一旦触犯法律,之前的三年牢狱就等于白坐。必须回去重新服刑六年。”
“!!!”
黎旭怀的话,让盛慕太过感到震惊。
只是,她又不懂,陆家家大业大,既然能让陆新泽出来,怎么还有这‘假释’束缚着他?
“如果减刑的话,按照刑量,只能减两年。他为了提前一年出来,所以才选择了假释。”黎旭怀解释。却没有告诉盛慕,依着陆家的势力,陆新泽减刑的事,完全没问题的,只是有大半股东在其中做了手脚。不论陆飞轲有多想救这个儿子,都会在关键时刻被不知名的人截胡。
后来,陆新泽是凭借自己在牢狱中优异的表现,才获得了假释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