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多凑巧,不过是堵住的地方被他疏通了,洪水自然便泻出去了。
而这场天灾,也并非天灾,是人祸。
何平安不敢与她对视,怕眼神中泄露自己的羞愧。
季容妗没多说什么,只笑笑,翻身上马,对他道:“我去趟安昌县,你继续尝试,能否将剩下的洪水也泄了。”
何平安瞧着她远去的背影,许久没有动作。
季容妗知晓她有这方面的“天赋”,却并未趁着这个机会与她一同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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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容妗在安昌县待了两日,第二日回去时,被江太医告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因为长久的饥饿加上过于脏乱的坏境,灾民中开始有了疫病。
先是上吐下泻,没有一点食欲,饿至形销骨立后,整个人便开始腐烂。
腐烂是先从脸开始的,大片皮肤脱落,露出化脓的血肉,之后是手、脚、身体,直至整个人腐朽不堪,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疫病开始爆发。
饥饿和疫病的加持下,难民的数量一日比一日少。
短短几日,疫病以极其可怕的速度席卷开来,江太医与江楠语几乎整日里在外忙碌,但天灾带来的疫病显然没有那么快找到解药。
前一日她才与牛田说过话,到了第三日再去见他时,牛田已经开始腐烂,奄奄一息的与她道:“季大人,救救我。”
然而季容妗只能沉默着,给他喂了两口粥。
茹茹是在疫病爆发第六日找上她的,她哭着与季容妗说,她娘生病了,希望她可以救救她娘。
季容妗被小女孩拉过去时,那个母亲倒在脏污中,正难堪地看向她。得了疫病的人浑身无弱无力,控制不了身体,吐出来的与拉出来的基本在一处。
然而茹茹只是过去用自己的衣袖为母亲擦着口中的秽物,满眼泪光地看向季容妗:“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娘。”
这几日里,季容妗听到的乞求比一生加起来都多。
可她无能为力。
她只能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口粮拿出来,递给这个可怜的女人。
女人摇头,用哀恸的目光看向懵懂的茹茹,与季容妗道:“拜托季大人照拂茹茹一二。”
季容妗捏住手中的馒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前一日还与她有说有笑的牛田,转眼他便腐烂地认不出人形。
为了女儿忍冻挨饿的母亲,临死前的愿望是希望她照拂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
无数灾民都与她说“救救我”,却又在转瞬间,腐烂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季容妗,站在他们面前,光影穿梭于她身后,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步步看着他们腐化、死去。
疫病之下,人的生命显得脆弱而渺小。
茹茹的娘用目光温柔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自己的女儿,道:“茹茹,日后你要将季大人当父亲一样看待,知道吗?”
茹茹不懂,她只觉得娘亲这样的目光好似在告别。
她在季容妗怀里挣扎着,哭诉着要娘亲,然而季容妗只是抱着她一步步远去。
女人的目光落在茹茹朝她伸出的手上,微笑着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