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阮有些茫然。
很多记忆因为时间的久远都模糊了, 唯有那种在水中濒死的感觉还十分清晰。瞰巴河水冰凉而湍急, 她无力地在水波中沉浮, 脑袋在礁石上撞了一下, 血流如注,求生的本能让她想要求救,然而身体却无法控制,灌了铅似的下沉。
隐约中有人不顾一切地跳了下来,叫着她拼命朝她游过来, 然而那河流有个急转弯,她的肩膀刚刚被人抓住,便一起再次撞到了礁石上,两人同时下坠。
就这样反复了两次, 疼痛和窒息让她无法坚持, 彻底晕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疾驰的汽车上, 徐立方神情焦灼地看着她, 身上湿漉漉的, 脸上、身上都有青肿和血痕。
到了医院后, 徐立方更是忙前忙后, 当时因为骚乱,费拉的情况很糟糕, 许多人都受了伤, 医院人满为患, 徐立方不仅垫付了医药费, 还想了很多办法让她提前得到了手术和治疗。
她自然而然地以为是徐立方救了她,感激万分,而徐立方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非常得体,从来没有用恩情来要挟过她,却偶然会技巧性地提起一些小的细节,让她潜意识中觉得,当时的徐立方是拼尽了全部力量几乎抛弃了生命救了他。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她,以前的认知全是错的,救她的人不是徐立方,而是裴钊阳。
怎么可能?
她为了这个认知付出了几年的青春年华,每次一旦和徐立方起了什么争执,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情就没了底气,做出了很多无原则的妥协;更因为心存感激,和徐立方结了婚,甚至在知道徐立方因为救她不能人道时,她既感动又愧疚,负罪感难以形容。
结果,他们告诉她,她弄错了救命恩人?
“怎么可能……”辛阮喃喃地道,“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那天明明是徐立方救了我……他当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身上还有伤……”
裴钊阳沉默不语。
和他猜测的几乎差不多,徐立方真的冒认了救命恩人这个角色。
挟恩求报,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也绝不是他救辛阮的初衷。如果需要搬出一大堆证据来证明他就是辛阮的救命恩人,从而获得辛阮的感激,那完全有悖于他为人的准则。
托尼挠了挠脑袋,纳闷地道:“不对啊,当时裴大哥怀里揣了一幅画,激斗中不小心掉了,他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抢了回来,为此腿上还挨了一枪。那幅画和你画的草稿几乎一模一样,就是那两个人换成水鸭。而且,我们一被救出来,裴大哥就要去找人,说是行动前在瞰巴河救了一个人,想要知道她的情况,这对他非常重要。当时他的伤势很严重需要立刻送医院,可我们谁拉他他都不听,最后是趁他不注意他的战友一掌把他劈晕了才送到医院去的。”
一开始就知道她喜爱绘画。
对她不会水、怕水了若指掌。
曾在小镇上和她不期而遇。
保姆房里那幅带着血迹的画稿。
……
所有的蛛丝马迹此刻都混杂在了一起,不断冲刷着辛阮原本认定的认知。
徐立方骗了她,她认错了救命恩人。
扶着餐桌站了起来,辛阮有些茫然地往外挪了几步,不知道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她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裴钊阳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心里焦急:“小阮,你去哪里?”
辛阮呆呆地看了他片刻,转头对托尼和塔莎挤出了一丝笑容:“对不起,我有点不太舒服,你们吃,我先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