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印度洋的华夏子民。沿着前人的脚步前行着。另慕容鹉感到惊讶的是,就算是在印度洋上,华人的足迹似乎无处不在。有些他们补给的小村落中,甚至还保留着当初郑和下西洋时的瓷器,并且将这些瓷器的碎片做为了他们的货币。
这些都让慕容鹉的思想受到了无比的冲击,一个两百年前就拥有了庞大的舰队,傲视两个大洋的国家,到了如今,就连自己的子民在眼皮下受到屠杀却不能救助。想要复仇却要依靠外族的力量,做为一个军人,慕容鹉感觉是耻辱,巨大的耻辱。在传统儒家的教育下,那些海外华人,在他看来已经化外之民,并不属汉王统制,而其后林风的话让他明白了一些道理,但远远没有他亲身经历的这样强烈。
在这种耻辱感下,如果是原来他只是以一个军人的责任再加上一些愤怒来完成这个任务。而现在,他对这个任务是充满了渴求。他渴望让那个几乎在大陆另外一边的国家见识到古国的愤怒,他的心中充满了临开船时,林风送来的那几个字,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些天陪在慕容鹉身边的老特拉佛,亲眼目睹了年轻军官的这种心理转变。当看到慕容鹉那被激的赤红双目时,就算是痛恨的西班牙人的老特拉佛都不停的在心中划着十字架,在他看来,年轻军官和他麾下的那批人在海上憋了这么久以后,一旦将他们放到岸上去,恐怕也只有那些从地狱而来的恶魔能和他们比拟了。所以他现在就在为那些可怜的西班牙人祈祷了。
漫长的航程足够将一个正常人逼疯,远征军的士兵们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也许是海神眷顾,他们除了在好望角遇到一些麻烦以外,一路上并没有出现大的意外。在经过老特拉佛口中的黄金海岸后,总算是从老船长的口中得到了一个另大家欣慰的消息,整个路程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段,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一段,北非。
北非海盗的大名对于欧洲的这些航海家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陌生,民族矛盾,宗教矛盾,地域矛盾,种种的矛盾叠加在一起,让北非的海盗对欧洲的这些航海家可谓是照顾了再照顾。摩洛哥更是北非海盗的一个大本营,摩尔人以此为基地,四处出击,猎杀来往于欧美,欧亚的商船。
但是这个危险在慕容鹉看来,完全就是一个绝好的契机。他正愁自己的士兵在经过长时间的路程以后,不能保证以前的战斗状态,现在既然有人来练手,他正求之不得。如果不是整只舰队挂的是葡萄牙旗帜,慕容鹉甚至很有兴趣好好的和这些北非海盗交流一下,毕竟对西班牙造成最大程度的伤害,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并没有给慕容鹉选择的余地。冲突往往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
这一路上慕容鹉没有太多的事情,所以就象老特拉佛学起了拉丁语,不可否认,这个年代的职业经理人大多属于语言天才一类,比如老特拉佛,他就懂得英,法,意,德,拉丁,乃至汉语这六种语言。虽然算不上什么很精通,但教导慕容鹉和他手下倒是问题不大,就这几个月的时间,达到约会逛街泡妞水准估计不行,但吃个饭打个球应该没什么障碍。而令人惊讶的是慕容鹉在这方面倒还是有点天赋,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在道上混学南北黑话打了底子,反正拉丁语基本上能够结结巴巴着凑合,附带着把法语,英语,德语囫囵吞了不少,至少唱个腔调比如“吃了吗”之类应付得过去。
这天慕容鹉正拿着一本拉丁语版本的《威尼斯商人》一边看,一边晒太阳。自从知道老特拉佛在船上夹带了几本莎士比亚的小说以后,慕容鹉觉得这玩意够扯,准确的说,是书中那个风俗习惯和中国黑道不同的诈骗手段兴趣浓厚。
就在他对书中犹太人大有同道之感时,桅杆上的了望员高喊道:“前方发现海盗!”
声音方才落下,整个船上都动了起来,经过这么远的航程后,语言已经不是舰队中的主要问题了,原本不同统属的双方,现在已经融为了一个整体。很快舰队成员就已经各就各位。
慕容鹉当然是反应迅速,喜欢看书是没错,可从骨子里,他还是一个武夫,一个对于战争,鲜血极度渴望的武夫。当了望员一叫,他就把书远远的抛开,拿起了身边的望远镜,冲到了船首处观察起来。
在拉特拉佛操纵指挥下,舰队速度也不慢,立即开始抢占上风,快要临敌时,两人几乎是同时的冲到了船首。透过望远镜,他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海面上的情况。
十多艘小型的快速船只正围攻着一艘和归来号差不多大小的商船。特拉佛没有放下望远镜,轻轻的说了声:“葡萄牙船。”慕容鹉“恩。”的应了一声。
这句纯属废话,船上的旗帜人人可见——不过特拉佛这么说的意思他倒也明白。
这次他们的目标只是为了登陆西班牙,塞维里亚。而他们所有的一切切行动都只是为了这个而努力。而现在老特拉佛显然是想救助同胞,但是他虽然是名义上的“舰队司令”,但却根本不可能指挥得动整支远征军,如果要投入战斗,那就必须要取得慕容鹉的同意。
慕容鹉非常犹豫,
海战他虽然不熟悉,但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在老特拉佛这一路上的教导下,他倒也不是一个纯粹的菜鸟,而且对这种水面上的战斗相当感兴趣。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是找个只有两三艘小船的海盗练下手。但是照眼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超过了他的预计。
那些海盗们帮慕容鹉解决了这个问题,当他们看到远征舰队时,竟然分了大半船只绕;了过来。远远地,慕容鹉甚至都能听到顺风而来的呼啸声。
慕容鹉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为了安全问题,舰队采取的三三小队。归来号率领的就是第一小队,身后不过只有两艘伪装成商船的战舰。看着那些嚣张的海盗,慕容鹉冷笑了一声后高声道:“你们这些混蛋都给老子听着!——升帆、迎战!”
第四节
老特拉佛凝望半晌,指着前方对慕容鹉道,“那几艘船就是摩尔人的排浆船,在这个距离上,象我们吃水这么深的船只根本就躲不过他们的追击。”
“追击!看来我们有必要躲一下了!”慕容鹉嘴角一扬,淡淡的答道。同时高声下令道:“后舷听令,转舵!方向东南!”
在中国呆了这么久,老特拉佛学会的,不仅仅只有汉语而已,他看着慕容鹉,试探着问道,“欲擒故纵?!”
慕容鹉紧握着时刻不离身的马刀,右手摩擦着唇上已经蓄起的胡子道:“这些海盗,还不是和我们那里的马贼差不多,看见官兵就跑,看到商人就追,而且狗日的鼻子灵的很,稍微有点不对劲就不下手。老子就是要让他们上钩。”
三艘战舰的动作更加坚定了海盗们的想法。船上的都是积年老盗,一眼望去,从船只的大小,以及吃水深度中立即就能判断出货物的轻重、质量——或者说是他们收成的多少。眼前的这三艘大船看航线,极有可能是从遥远的远东而来,而看吃水,船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少。在这种刺激下,本来就已是高速运动的排浆船,吆喝的号子喊得更加响亮,彼此之间还出现了相互追逐竞争的情况。
为了不引起海盗的疑心,所有的远征军都躲入了船舱中。甲板上只剩下了老特拉佛的手下,在老特拉佛的指示下,还有船员们万分惶恐,在甲板上惊惶失措的乱跑。甚至连操帆手都滑落下来,放弃了自己的职责,船速越来越慢。
现在就算用肉眼慕容鹉都能看到,尽管两船之间还有数百码的距离,可海盗船上的海盗们已经在飞舞着手上的锚索和弯刀,就等着两船靠拢后他们就准备一跃而上。
慕容鹉嘴角微抿,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有点庆幸自己先对上的是海盗。如果对上是象他们在印度洋上遇到的那种英国战列舰,可能他们的这三艘船连一轮齐射都抗不住。可至于现在吗,成吉思汗的子孙打败了,完颜阿骨打外加努尔哈赤的子孙也打败了,区区几个白皮猴子又能怎样?
数百码的距离,对于一个努力追逐,而另外一个有意放水的情况下,很快就拉得很近,不多时两船错身,海盗船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空中如同飞蝗蔽日,一时间无数的锚索搭上了殿后的归来号。
东方来的香料,光滑的丝绸,精美的瓷器啊。一想到这些,海盗们就忍不住兴奋得浑身发抖,叼着弯刀,顺着套索径自朝归来号滑去。
慕容鹉左右而视,忽然高举长刀,厉声大喝道,“铜墙铁壁!!——阵!!”
汉军官兵大声呼应:“阵!!——”
首先迎接海盗们的,就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做为大汉帝国的精锐远征军,他们携带了足够的枪械。“轰隆……”一声巨响,舵尾的甲板炮率先开火,霰弹满天激射,旋即火枪轰鸣,白烟四处弥漫,淹没了整片甲板,一阵枪响过后,冲在最前面的那些海盗露出一丝不能置信的神情,有的掩目,有的捂胸,适才遮天蔽地的欢呼叫嚣,此刻尽数变成了满地哀嚎。
惨重的伤亡阻止不了海盗们狂热的贪欲,受伤者很快就被无情的推到了一旁,领头的海盗大声呼喊,飞起一脚将同伴的尸体踢落下去。密集的火力只不过是暂时的,在海盗们看来,那些烧火棍一样的家伙,在接舷战中至多一发而已,被他们近身以后,还不是任他们蹂躏?!这意味着,在这一轮齐射过后,船上剩不了多少抵抗力量了,这怎么不能让疯狂。
慕容鹉横刀伫立,站在队列的最前方,这时长刀再举,大声喝令,“坚固无敌!!——迫!!”
“迫!!——”汉军一齐挺起刺刀,步伐前移,大声呼应道,“迫!!——迫!!——”
近百把刺刀一齐刺出,登时将前面最凶悍的数名海盗捅得千疮百孔,几名士兵大声吆喝,将几具破烂不堪的尸首穿在刺刀上,这时一齐发力上挑,竟将它在空中分割四裂,破烂的内脏肉块横飞如雨,落得满船都是,后续海盗气势登时凝滞,惶恐的四下张望,一时之间,竟无一人胆敢上前。
慕容鹉挥舞长刀,指着那一小撮最先上船的海盗喝道,“纵横无敌!!——驱!!”
“驱!——驱!——驱!……”
队列不停前移,刺刀如林,逼迫着海盗不停地后退,阵列过
后,甲板上遗下大片尸体,惨痛的死伤之下,海盗们终于支撑不住,不知道是谁忽然怪叫一声,扔下弯刀转身就逃,声音传出,海盗群立即崩溃,齐齐转身上舷跳进大海。
然而战斗并没有结束,这时又有数只海盗船追了上来,海上水雾腾腾,除了跳海的海盗之外,任谁也不知道归来号的战斗情形。慕容鹉举目眺望,只见后续赶上的海盗船上人影密集,衣着褴褛的海盗们有如蝼蚁一般,拥满了整片甲板,这时人人手握钩索,热切的看着自己的战船。
虽然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然此行责任重大,慕容鹉并不敢有半分轻视之意,兵法云:“兵备厉饬,无往不利”,身为大汉准将,这个道理慕容鹉自然不会一无所知。这一路上,他们都在不停的演练接舷战术,而现在,正是考验成果的时候。
老特拉佛龟缩再最后方,朝慕容鹉大声说道,“上帝保佑!——都训练这么久了,你应该对那些孩子们有信心吧!”
如果换成起航前,让老特拉佛面对这么多北非海盗,他可能早就满脸惊恐了。但现在,在他身边的是慕容鹉。虽然慕容鹉不是一个喜欢炫耀自己战功的人,但老特拉佛还是从各种途径了解到他的战功,对于这个敢于和那个几百年前,在欧洲掀起一阵黄祸民族的精锐骑兵硬扛的猛将,老特佛不认为这些海盗有任何的胜算。以后将会发生的一切,就会象开始的演练一般,以这些海盗的全歼而告终,尽管这些海盗比当初预计的要多上那么几倍。
慕容鹉并没有理会特拉佛船长,大声下令道,“风林火山!——退!”
听到命令,汉军立即四面散开,隐蔽到各个船舱各处。
高耸的船舷在海盗们熟练的攀爬技巧下,根本不成任何障碍,有些身后极好的海盗,甚至直接抓着桅杆上的绳索,从桅杆上荡了过来。此时的归来号甲板上除了一片乱七八糟的尸首之外,几乎一无所有,对于这种情况,海盗们似乎也早有预料,以往被劫船上这种情况多了,在他们看来,那些懦弱的船员们正躲在那个角落里面发抖。海盗们狞笑着,拿着水手刀在甲板上随意搜索,在箱桶中四处乱捅,这些都是以往海员们喜欢藏身的地方。
令海盗们稍微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次他们并没有任何的收获。这就让渴望发泄的海盗们有些难受了,几个手脚快的已经冲进了船尾处的船长室中。
但那些冲进去的海盗,却彷佛是冲进了虚空中一般。一进到船长室,连刚刚的咒骂声都嘎然而止。而此后,房间里面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这种异常的情况,让那些正准备紧跟着冲入的海盗们停住了脚步。在海上讨生活,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是最不缺少的,从遥远神秘远东来的船只,还有这船长室内的诡异。这两点加起来,就足够他们产生太多的联想。
他们的这种举动很快的就影响了其他的海盗,而同时,这种情况还在那些打开底仓门的海盗身上,一个接一个的同伴下去,但却一点回声都没有。人呢,刚刚在船上射击他们的那些船员呢?做为冲杀在最前的海盗,也同样是他们中以勇猛著称的几名悍匪,居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海盗们渐渐的不安起来。死亡并不怕,海盗们生于大海,死于波涛,自从干上这行起,他们就有死的觉悟了。但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却着实让人忍不住恐惧万分。
而就在海盗们犹豫时,另外两艘战舰也在不经意间,悄悄的改变了自己的阵形。这时如果从海平面上数百米的高空向下俯瞰,就会看到三艘船呈一个三角型,不但是包围住了大多数的海盗船,还斩断了他们的归途。而地平线上,还隐隐的看到几个小黑点正在急速的接近中。
“泰山压顶!!——突!”
声音未落,适才寂静无声的甲板上忽然满是汉军,人人纵声狂呼:“突!——突!!——突!!!”蜂拥着朝海盗们四面冲杀。
慕容鹉暴喝一声,冲出了船长室。刚刚的那些所谓的诡异事件,自然是他的杰作。船长室门小,一次不过就容一人进入,对于沙场搏杀经验丰富慕容鹉来说,尽管这些海盗身材高大,却还是一下一个轻松捏死。只是这种杀戮让慕容鹉感觉到很不爽,特别是还要躲在这个小小的船长室,他喜欢的是那种大开大阖,以命博命的快意。但为了让这些海盗完全落入圈套,他也不得不憋屈一下,现在一得到老特拉佛就绪的报告,他的这种压抑一下子立刻猛烈爆发。
慕容鹉的这声怒吼,也拉开远征军反攻的序幕。船首,船尾两个底仓门猛然打开。后续的远征军浑身披挂着甲胄,高举着厚实的中国式厚背马刀,从其中鱼贯而出。与适才那些情绪激昂的火枪兵大不相同,这些战场上面厮杀出来的汉子,没有口号,没有表情,只是组成了一个个战阵,漠然无声的欺身肉搏。
看着这些彷佛是凭空而出的士兵,从他们身上从未见过的盔甲,整齐的动作,熟练的阵形,肃杀的气势,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抵抗,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圈套,对手是一只经过无数血雨洗礼过的军队,同时也宣告了一件事,踢到铁板了,而且是很硬的那种。
以命搏命的事情海盗们愿意干,可问题是眼前也要能搏才好。论单兵作战能力,那些先他们而去的悍匪们已经给他们一个很明显的提示,论配合……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相互比拟的地方,军队和盗匪比配合,显然是不那么现实。就连武器甲胄,他们手上的大马士革弯刀也就堪堪和对方拼了个平手。眼前着这些宛若地狱中冲杀出来的士兵们,亦步亦趋的朝他们逼来,脚底下踏的都是海盗们的鲜血。而那些士兵,甚至连一个折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