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魏笑笨与紫柯等了慕容焉一天也不见他回来,很是担心。紫柯让他出去打听打听,魏笑笨到王宫神武门前转悠了很久,半天只见有人进没人出,自己也进不去,正愁没法。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自己与琥珀郡主在‘大食居’尚有个约会,琥珀郡主乃是段王疾陆眷的掌上明珠,说不定她可能知道一二。
他打定了主意,当下不再犹豫,迳自直奔‘大食居’。不多功夫,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酒楼,那门首匾上正写着‘大食居’三个字,这三个字他还是认识的。他进了酒楼,发现里面颇为宽敞,居然有不少客人。食客虽然不少,却却少了种气氛,一般的酒店大多呼红喝六之声充斥耳鼓,但这里却全然不同。食物、客们低低希嘘指指点点,目光都投到一副座头上,原来店中正有一个健壮的少年。他穿着件普通的洗得发白的黑色长袍,身侧横着一柄长剑,这时桌子上已摞了六、七只碗,手边还有几碗碁子素面,正吃得津津有味。他的食量实在大得惊人,此楼饮酒的食客、堂倌都看傻了眼。是以有人进来,竟没人上来招呼客人。
魏笑笨四下扫了一眼,看见琥珀与四个大汉果然在此,那琥珀也看到了他,招呼了他过来。魏笑笨落坐,看了她一眼,奇怪地道:“咦,你怎么也喜欢到这里来?莫非……你有什么特殊嗜好。”
琥珀道:“怎么,郡主就不能吃碁子面了,本郡主就喜欢吃这里的羊肉碁子烩面,要吃山珍海味也用不着来这里啊。”
魏笑笨不屑地嗤道:“不就是比我多吃几年荤腥么,有什么可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鳄鱼呢,山上的海里的一概通吃。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琥珀气得小嘴一虎一虎的,半晌她突然眼珠一转,说道:“你上次不是说要与我文比么,今日我们就比试吃面,就像那边那个饭桶一般吃法,看谁吃得多,你敢不敢?”
魏笑笨闻言不禁失笑,道:“我看你是自讨苦吃,我魏笑笨是出了名的饭量猛,九岁时已是大胃王,今早又没吃饱,我要是输给你,做王八都行。”
琥珀拍手笑道:“王八我见多了,不过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大只的……”
魏笑笨闻言,瞪着眼道:“喂,我们说好了文比的,你怎么骂人?”
琥珀忙装出一副不觉失口的模样,道:“抱歉抱歉,其实我的意思是这次谁要是输了,干脆就认赢的那个当主子,事事都要听对方的,就不知你敢不敢?”
魏笑笨道:“有什么不敢,不过我也有言在先,这次可是你付帐啊。”
琥珀笑道:“这个自然。”当下她喊了个堂倌过来,点了二十碗羊肉碁子烩面,那堂倌闻言吓了一跳,有点怀疑地嗫嚅道:“姑娘,你们……你们就两个人,能吃得了这么多?”
“少废话,你还怕本姑娘给不起钱么?”琥珀不奈地瞪着眼睛道。
那堂倌知她常来,是个不好惹的主。当下不再吱声,点头哈腰动迳自去了。大约一盏茶的光景,两人的二十碗碁子面全端来了,摆了满满的一桌。楼下吃喝的客人们见状,顿时议论纷纷。这真是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那位客人还没结束,这边又上了二十碗,这店里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奇怪了。
魏笑笨看傻了眼,使劲地咽了口唾沫,嗫嚅道:“这……这么多,用得了这么大排场么?”
琥珀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笑,道:“你要是现在认输本郡主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否则你就剩点力气空空肚子跑跑气,等着看谁先撑破肚皮吧。”
魏笑笨看她如此决绝,心道我肚子还大不过你个丫头片子么,既然你自己要当众出丑,我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你。当下他一拍胸膛,道:“比就比,我正有点饿了。”
琥珀道:“好,我们这就开始,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么好的胃口。”言毕,她首先取了一碗便吃,边吃边瞪眼看他。魏笑笨哼了一声,也取了一碗开吃。这碁子烩面确实美味,汤味尤佳,魏笑笨正肚中饥饿,一口气吃了两碗。抹了抹嘴,看那琥珀第一碗还没吃完,不屑地笑了笑,又取了一碗过来,一口气吃了个底朝天。他拍了拍肚子,这时已有点饱了,他长长吁了口气,看琥珀第二碗才吃了一半,嘲笑了她一回,站起来转了两圈,将肚子颠了颠,坐回原位揉着肚子又吃了两碗。
正在这时,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群背剑提刀的江湖中人进入店内,为首的是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高大,浓眉大眼,满脸硬邦邦的胡子茬象沼泽地里的一大片水草,手里提着一口宽剑。另一个年纪也差不多,身材适中,眉目尚算端正,嘴上两撇胡子修理得尤其工整,让人觉得他注重自己的胡子多过头发,手里还提着柄长剑。
这群人穿的都是白衣,显然是一伙的,一进店中发现没有堂倌知客,那提宽剑的胡子茬打雷似的喊了几声,只震得店中之人,个个耳鼓疼鸣,这才有个堂倌出来,连连道歉,那大汉暴跳气恼训了他几句,方随着他占了几副座头,大鱼大肉地点了一通,方才作罢。
那提长剑的龇须人的四下扫了一眼,目光在那健壮
少年、魏笑笨与琥珀等人身上略略一停,转身给那胡子茬斟了杯茶,道:“马大哥,芸辉堂的消息可靠么,那个女魔果真到了辽西?”
胡子茬道:“消息绝对不会有误,两日前芸辉堂堂主李改在城西发现了几个东震剑宗的爪牙,听说那几人乃是女魔的心腹,所以才立刻传信我西乾剑宗本部,这次我马季长不杀了她,也不用当什么西乾剑宗的悬露剑首了,索性回家种地抱孩子算了。”
那髭须人道:“马大哥且不可大意,听说她的功夫不凡,东震剑宗那群混蛋宗伯能推她出来撑局,可见确有过人之处,我们还是先找到她再说。”
不一刻功夫,他们的饭菜都备了上来。这边的魏笑笨停了一停,肚子实在发撑发涨,这时他开始有点后悔,回头一想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怎么会答应她这么愚蠢的比试。一念及此,他想反悔,但又碍于面子不敢提出,当下拿眼看了琥珀一眼,这一看当即把他气个半死。原来这刻琥珀还是第二碗,慢吞吞的象燕子饮水一般,没完没了,这刻琥珀见魏笑笨瞪自己,“啪!”地一声将筷子放下,生气地道:“你怎么停下了,我们还没比试结束呢?”
魏笑笨打了个饱隔,冷冷一笑道:“我们比谁吃的多,我都吃了五……五碗了,你还在原地打蘑菇,我为什么还要急着吃剩下的五碗,反正你一时半会还追不上我。”
琥珀闻言,当场气了个半死。但她眼珠咕噜一转,突然转怒为笑道:“我怕你对我的话有点误会,比试之前我又没说过吃的多才算赢,如今我们可以好好讨论一下怎么才算是输赢,你不会怪我说得太晚吧?”
魏笑笨闻言,几乎当场气得将肠子都吐出来,瞪了她半晌,道:“你……你好样的,你这么有本事,跟那边的水草大王去比啊,尽会欺负我这个善良的人。”
琥珀本还要与他理论,谁知突然听到“啪!”地一记重拍,店中食客都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却是那个提剑的髭须中年人。但见他突然起身,气呼呼地朝魏笑笨行了过来,顿时把魏笑笨吓了一跳。那人行到他跟前,插剑抱肘冷冷地注定他道:“方才的话是阁下你说的?”
魏笑笨夜吓得心头一震,诚惶诚恐地道:“不知这位……大侠说的是哪一句?”
琥珀忙扯了扯他的衣角,低低地道:“就是那句‘水草大王’啊,笨蛋!”
魏笑笨吓了一跳,那抱剑中年人双眼盯住他不放,道:“在下成国西乾剑宗的飘花剑首,江湖人称‘云长剑客’杨暄,不知这位少侠雅号如何称呼?”
“雅号?”魏笑笨一怔。
琥珀连忙低声道:“就是你的绰号。”
那云长剑客杨暄看魏笑笨仍旧坐着,并不起身,分明是傲慢无礼,持技凌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已他西乾剑宗飘花剑首的身份,江湖行还真没几个敢如此倨傲的。当下他两眼一睁,威棱外射,冷冷一笑,沉声说道:“阁下好大的架子,江湖上坐着跟我说话的少年英雄好象有那么几个,你先辱我马大哥,又这么傲慢,看来我只好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了。”
琥珀闻言,暗暗抿嘴偷笑,等着看好戏登场。魏笑笨吓得立刻从椅上跳了起来,连连抱拳道:“误会误会,方才……方才我称那位大哥为‘水草大王’,乃是那位仁兄的胡子实在有男子气盖,至于我没有报名号,是因为我的名号太长,一时没想起来,所以……”
杨暄冷冷一笑,挑衅地“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魏笑笨嗫嚅着道:“其实……我的名号是‘劈天斩地……少年无敌大游侠’,你可以简单一点,叫我‘劈侠’就行了。”
琥珀闻言顿时大笑,这时那些食客都静观魏、杨两人,所以她的笑声很明显,她人长的美,笑得也甜,但在这时对杨暄来说无疑是种侮辱。果然不出所料,那云长剑杨暄突然大怒,道:“小子,你耍我。”言毕,作势就要出招。
魏笑笨唬地一跳,连连摆手,几近哀求地道:“慢着慢着,在下虽然第一次见到杨大哥,但我们必是有缘,所以我第一眼看到象杨大侠这样的英雄,心里就十分佩服,若是杨大侠不介意,我愿意和你结拜为兄弟。”
云长剑客杨暄看他的模样,气焰愈加傲岸,冷冷地道:“住口,我云长剑客杨暄比你大两倍,你敢大言不惭地和我这个前辈称兄道弟,还用结拜来侮辱我。小子,我给你一次先出招的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你要是不好好把握,再无第二次。哼哼,就别怪我以大期小先出手了。”
魏笑笨还待辩解,谁知杨暄突然发难,猛然踹出一脚。那魏笑笨本无武功,这一脚他如何能躲的开,一脚被踹出一溜跟头,撞翻了三张桌子。店内的食客见要开打,纷纷躲出老远,一时店中大乱,胆小的都趁机连帐也不付便逃了出去,那堂倌一时慌乱,不知该追哪一个,只好站在那里徒唤奈何。店中顿时空了出来,只剩下那个健壮的少年,最后一碗饭还没吃完,坐在那里处变不惊,傻愣愣地坐到场里一点没挪窝。有个好心的堂倌本要拉他出来,不料这时那杨暄突然疾步跟进,顿时被吓得退了回来。
魏笑笨心中暗骂,气恨琥珀郡主见死不救,可真是砒霜拌大葱——又毒又辣,更恨杨暄欺人太甚。若是等人来救不啻等公鸡下蛋一样没指望,当下他突然发狠,捡起一只盘子朝那杨暄便扔。那杨暄何等厉害,区区一只盘子如何能伤的的了他,但见他身子不动,手中剑轻轻一拨,那盘子突然斜斜飞出,正好砸中那健壮少年最后一碗面里,顿时那碗四分五裂,溅了那少年一身。
杨暄看也未看,只是步步向魏笑笨逼近,象一只戏弄耗子的猫一般盯着他,早惹得那群剑客一起大笑,魏笑笨这会儿忘了逃跑,怔怔地盯着他移近。这时,那琥珀郡主反而开始但心起魏笑笨来,她与这个人屡屡过招,几乎成了朋友式的敌人,此人虽然可恶,但也蛮有意思,她还真不想看着他去死。
杨暄行到近前,冷冷看了他一眼,眼光突然一竖,手中长剑白光一闪突然出鞘,琥珀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这位前辈如此不顾名辈,突然对一个少年后生出剑,她惊叫一声,想施援手已来不及。那魏笑笨吓得脸色发绿,想躲已然不及,正在此时,众人耳中突闻“啪!”地一声,一张盘碟不知空何处突然飞到正好击在杨暄手背上炸开,那杨暄一个拿捏不稳,“啊!”地一声剧痛,长剑锵然坠地。
“是谁?”
杨暄唬地地转过身来,双目火赤地喝怒一声,纵目四览,四下看热闹的人无不急忙缩身,竟无人站出来承认,因为这一惊变发生的太过突然,本来以为稳操胜券、智珠在握的一群剑客也未注意,那杨暄顿脚直骂,正在这时,又一只盘子第二次“啪”地打来,但这次杨暄却早有防备,闻声倏地舒手接住,这此他看了个清清楚楚,原来出手的正是那个健壮的少年,而他一直站在场中,方才那杨暄竟未能注意道。
这时,那群剑客都看了清楚,其中两个胖胖的弟子见这少年只有一人,并无兵器,突然上来向杨暄攘臂道:“师父,原来是这小子在作怪,就让弟子教训教训他吧,师父只管看弟子让他跪地求饶!”
杨暄闻言,点了点头,自己毕竟是一宗的剑首,理应让弟子先探探底,方才这少年打掉自己的长剑,实出意外,尚看不出修为的高低,当下点了点头,嘱咐两人小心地道:“小心此人,但不可伤他性命。”
那两个弟子恭声应命,但他们心里却另有打算,师父只说不伤他性命,却没有说不可以砍断他的四肢,两人冷笑一声,纵身跳过来,“锵!锵!”两声抽出长剑,二话不说,到了那少年跟前,挥剑就上,谁知那少年只冷哼一声,抬脚在自己剑上一踩,那剑正好弹起,不必一挥,一招正好挡住两个弟子的攻势,众人耳中但闻锵地一声,那剑未及出鞘,已然到了少年手中,但见他不动则已,一动之间已经快猛无比,剑未出鞘但已精妙绝伦,身子一侧一闪,倏忽自两弟子间隙闪过,同时剑挥如虹,精妙绝伦的剑式令店内所有的食客俱是一震,仅此工夫,那两个弟子已经一个中肩,一个中肋,两记抽打,顿时痛得两人一个立刻弃剑爬在地上,令一个仰面跌倒,呀呀呼痛。
一招,这少年剑未出鞘,一招便将两个自负的西乾剑宗弟子打倒,若是他的剑出了鞘,众人都能想象得到将会是什么结果。
魏笑笨和琥珀等人见状,一齐欢呼。
那群剑客立刻都纷纷起身,立刻聚在了那少年对面,站在了两位剑首之后,严阵以待。
杨暄低低骂了声蠢才,这时早有两个弟子上去将伤者背回,自己首先挟剑出列,站到了健壮少年的对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是在从衣着、兵器上揣测对方的身份,但最后终于毫无根据头绪,冷冷地道:“阁下是谁,不知是那个门派的高足?”
那少年并不回答,望着他,道:“你打翻了我的面,说了句令我很讨厌的话。”
杨暄及那群剑客俱是一愣,杨暄不解地道:“什么话?”
那少年道:“那句‘我给你一次先出招的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你要是不好好把握,再无第二次。’”
杨暄不禁一怔,大感讶异地道:“就是因为这句,你要和我们西乾剑宗为敌?”
“是你先与我为敌,更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辈出手,有失身份,令人不齿,我不是与西乾剑宗为敌,而是与你为敌。”
这时,那个‘水草大王’悬露剑首马季长突然上前,道:“小兄弟,不知你名字怎么称呼,令师又是天下哪一位大贤?”
马季长看这少年出手不凡,不想为西乾剑宗竖立强敌,所以话说得很婉转。
这少年见他说话亲切,遂道:“我没有师父,剑术是我的兄弟教的,我叫屈云。”
“屈云?”马季长信首低眉想了片刻,终于并不认识这个名字,沉吟一下,又道:“不知你的兄弟是谁?”
“他叫秀焉!”
“秀焉?”马季长再次嘴唇紧闭,一言不发沉吟片刻,然后摇了摇有,望了杨暄一眼,一言不发地退到一旁。
原来,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焉的兄弟屈云,当日他被放出牢房,被告知可以返回五十里秀了,他大惊之下,急忙
问慕容焉的下落,但慕容焉林行时,因为怕屈云为自己闯祸,曾求右贤王嘱咐登石镜,绝对不能将自己委身右贤王府的事告诉屈云。但这个倔强大少年感觉出慕容焉可能出了事,大怒之下,挟剑进入部帅府,挥剑打败了三十个黄衫剑客才逼登石镜说出慕容焉去了令支,但至于在令支什么地方,登石镜死也不说。结果,屈云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挟剑直奔令支……
如今,他不明白那马季长为何说着说着,一言不发地走开了。其实,那马季长先前怕他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所以有所顾忌,如今探听到此人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卒,立刻反脸了,他走开的意思是暗示杨暄可以放心出手了,但屈云并不知这些。
杨暄挟剑而出,道:“小子,拔出你的剑,本剑首今日就先废了你,也好让你长点江湖经验,出手吧。”
屈云先是一怔,继而望那马季长,见他态度大变,立刻明白了些始末,目光陡地变冷,转脸望住杨暄,道:“你既然非要拔剑,我就答应你,但我还是劝你先拔剑,因为我只要出剑,你就只有一此机会,绝对没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