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下朝回府,却见纳兰在家中迎候,她最迟听得和珅回来的消息,急急忙忙赶来。数个月不见,她变得彬彬有礼,含情脉脉地看着和珅下轿,施了礼,给和珅抛了一个湿淋淋的媚眼。和珅心道,几个月不见,这只小母马似乎知书达礼不少,除了少女的莽撞,更学了点女人味了。不过和珅并不搭理纳兰,点了点头,冷冷地进入厅堂。
他必须给纳兰一个下马威了。
和珅见过太太,回到书房,刚一坐定,猛听床上一声呻吟,吓了一跳。却见纳兰不知何时已经到床上,正娇滴滴地缩在龙凤被子,一身亵衣。和珅叫道:“这成何体统!”
纳兰以为自己制造的情趣,会迎合和珅的趣味,一解几个月来的相思之渴。不料和珅毫不领情,不由脸色一变,“哇”的一声哭道:“你是怎么啦,方才在门口就不给我好脸色,现在又呵斥我,难道分别这么久就不喜欢我了吗?”
和珅沉着脸道:“一来就上床,越来越一点规矩都没有。”
纳兰委屈道:“以前你不是喜欢这样吗?你自己不是说就喜欢乱来吗?现在去了一趟江南,就变了,是不是被江南美女迷住,看不上我了!”
纳兰从床上跳下,抓住和珅的衣服,泪眼婆娑地又哭又闹。
和珅叫道:“乱七八糟的,不要以为我脑子里除了女人,其他事都不干。”
纳兰道:“可是不管怎么样,你不该这样对我,你去江南几个月,我每天都算着你何时回来,可你回来居然这样对我,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珅呼出一口气,指着檀香屏风上挂的衣裙,道:“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好,你先穿戴好,然后坐在椅子上跟我谈。以后都必须这样跟我谈话,你也该懂得点规矩了。”
纳兰噙着泪花,乖乖地穿好,坐在椅子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此时的少女,如带雨梨花,娇美之中平添一份我见犹怜的柔弱,换作从前,和珅早就按捺不住,搂在怀中狂风暴雨去了。如今心中却如打翻了味料,五味杂陈。
“你知道你闯了什么祸吗?”和珅正色问道。
“闯祸,我能闯什么祸?”纳兰一脸茫然。
“你把暮雪折腾成什么样了知道吗?他现在就剩一口气了,这不是你造的孽?”和珅知道跟纳兰说话,不须拐弯抹角,不须留情面。她不是装傻,而是真的傻,有话就必须直来直去。
“噢,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发脾气了,原来我连暮雪都不如,为了暮雪你可以随便骂我!”纳兰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的心思都在想什么。我现在说的是暮雪快死了,而不是我更喜欢谁,我出门去,你就可以这么放肆,连太太这种不管事的人都被惊动了,你没有一点忧心吗?”
“谁让你不带我去江南,我在京城这么闷,整天就想着你,想着床上那事儿,我又不能跟男人一样出去寻花问柳,你说说,我能怎么样!”
纳兰振振有词,丝毫就没有接和珅的话茬。和珅发现,要让纳兰接受并且明白一件事理是相当艰难的事,她满脑子都是男女之事,你根本无法让她进入其他的话题。
“暮雪因为你的纵欲,现在快要丢了小命,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和珅还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干爹,这是什么话,我跟你也是一样,你怎么一点事也没有?”纳兰脑子倒是转得快,一点都没有认错的意思。
和珅这下没脾气了,只能道:“你不该跟暮雪这么干,知道不?”
纳兰装作认错,低头道:“嗯,知道了,以后我不跟暮雪干了,我就跟干爹。”
和珅怒道:“以后?暮雪差一口气就死了,还有以后吗?你跟干爹,以后也不能这么放肆,要有规矩了。”
纳兰吓了一跳,又哭起来,道:“干爹,以后你不能跟我欢好了?你这是惩罚我吗?”
和珅压低声音道:“你是女人家,从前放肆也就罢了,至少要做出三从四德的样子出来。”
“干爹求求你不要抛弃我,你要怎样惩罚我都可以,我保证以后装得有规有矩。”纳兰哀求道。
“如果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能再把和邸当成自家了,你必须有个自己的家。”
“干爹的意思是?”
此时老六在门外朗声来报:“老爷,国泰大人求见。”
和珅欣喜道:“国泰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是神速,让他到厅上坐着,我就来。纳兰,你给我在府里规矩点,咱们回头再谈。”
说罢,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信步出去。
纳兰再次抓住和珅的手,叫道:“干爹,我就问你一句,你还喜欢我吗?”
和珅压低声音,像哄着,又像警告,道:“你要记住,只有听话的女人,我才喜欢。”
国泰已被迎进正厅,在紫檀椅上坐候,忍不住兴奋得东张西望。和府,多少人梦寐以求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国泰在此来往无碍,随时可见和珅。而他一
进来,就觉得进入了一座宝藏,自己想要的宝贝,都有希望能找到。世上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地方了。
和珅从画屏后闪出,叫道:“哎哟,按察使大人来了,不曾远迎,恕罪恕罪!”
国泰听得和珅爽朗的笑声,一头扑倒跪下,道:“给和大人请安,和大人这是笑话我吧。”
和珅装作严肃道:“哦,难道你还是县令,不是按察使?”
“托大人的福,国泰已经升任按察使,可是大人这样称呼,真是折杀小人,小人只能当成大人玩笑了。”
“哈哈哈,起来吧。”和珅与国泰分别坐定,和珅道,“既是玩笑,也是真的,任一职官,就要有一职官的威风,如果自己都不当回事,官威不整,别人也就不当你是回事儿了。你要记住,现在你不是县令,是山东按察使了,与人相处,自然要有不一样的威严。”
“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小人能升官,全靠大人一手栽培,不论当什么官,在大人面前都是奴才,所以大人还是叫我国泰让我亲切些。”国泰恭敬道。
国泰依照和珅的意思,在泗阳县建了行宫,龙颜大悦。乾隆虽没有直接给国泰升官,但是在回京路上,和珅又提醒了皇上,说国泰有德有才,应该委以重任。乾隆此次南下,为回报官员的接待,以考察胜任为名,升了不少官员。因此在和珅举荐下,将国泰升任为山东按察使。国泰在惶惶不安的等待中煎熬着,一下子获得升官的圣旨,得知和珅的妙计奏了效,兴奋至极,赶紧回京面谢和珅,并来述职。
当下国泰给和珅呈上礼单,和珅只扫了一眼,便知贵重,交给下人,道:“你我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
国泰谦逊道:“一点小意思,并不足以报答大人的栽培。”
“皇上此行,未提拔一个县令,而你是第一个。”和珅对于国泰的表现相当满意,他在和珅面前的言行举止,大概是最妥帖的一个,能让和珅的每个毛孔都舒服,所以和珅对他深有期待,“以你的才智,远不止于一个山东按察使,将来还有更高的官位等着呢。”
“如今获得这个职位,下官已经非常满足,不敢再有奢望。”国泰谦恭道。
“不。”和珅突然严肃道,“在这方面你不能过于谦恭,我和珅看重的人,必须有大的上进心。”
“是,大人。”国泰这才感觉到自己过于隐藏,忽略了和珅强调的重点,这说明和珅已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顿时热泪盈眶,道,“卑职等待大人提携,并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和珅对国泰对自己驯服的样子,颇感贴心,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听说你在山东任上,一向都不曾带家眷?”
国泰道:“我现在没有家眷。”
“此话怎讲?”
“不瞒大人,我曾经娶了一妻,考虑到任上辛苦,便让她住在京城豪宅之中。哪知道她耐不住寂寞,与家仆私通,传到我耳中,被我痛打一顿,休了回去。家丑不可外扬,大人是自己人,所以可以告知。”
“哦。”和珅听了,心中已经有几分主意,为其担忧道,“可是,以你如今的身份,没有妻室也不合规矩的。”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这个东西,其实不娶也罢。”国泰心中自有一番主意,道,“娶了在家给我戴绿帽子,不娶呢,我想换哪个就哪个。所以古人云妻子如衣服,极有道理,穿一件换一件,乃是最好的。”
和珅听得国泰一番妙论,忍不住揶揄道:“你家中要是不养戏班子,恐怕不会有女人是衣服之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