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实了自己思路的路西恩心情愉悦，提起火堆旁割肉的匕首片了一块鳄龙之肉，将它串在烤架之上，一边涂抹这个世界特有的类盐事物，一边不停翻转。

片刻之后，鳄龙之肉变得金黄欲滴，油脂兹兹作响，香味浓郁至极。

娜塔莎吞咽了一口唾沫，习惯性地伸手过去将鳄龙之肉抢了过来，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道：“这串我先吃。”

这句话就像解除法术的诅咒，一向让周围蜕变成背景画面的霍纳桑、塞西莉亚等人重新“回归”了世界。

他们或吸气或低呼或惊愕恐惧地看着眼前这对“怪物夫妇”，一时无人敢于开口，心中思绪翻腾。

这个世界还是真实的吗？

心情不错的路西恩继续用匕首片着鳄龙之肉，微笑向众人打着招呼：“要不要尝尝？”

只要不思考奥术和魔法问题，他一向是有礼貌有风度的绅士。

“不，不用……”辛西娅最先结结巴巴地说道，谁知道这“怪物”烤得肉有没有古怪！要是吃了之后变成鳄龙怎么办？

阅历丰富的老巫师霍纳桑深吸了两口气，勉强稳住了内心翻滚的情绪和想法，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比起鳄龙之肉，我更好奇伊文斯先生你为什么能在接触‘人体炼成’仅大半天后，就初步掌握了它，完成了第一次炼成？”

不管从任何一方面来说，他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即使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也想找到别的理由别的因素，比如他们是在撒谎，其实早就研究过“人体炼成”的奥秘，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改造自身，于是趁这个机会震慑自己等人。

这个解释的可能并不低，毕竟所谓的“天空之城”仅仅停留在他们的口头描述之中。

对于正常人来说，当某件挑战自己常识和认知的事情出现时，第一反应肯定是这怎么可能，然后立刻变成“一定有鬼”，“是假消息”，“只不过我暂时还没看出哪里有问题”，“绝对有别的符合常识的解释”等想法，当然，大部分情况下，违背常识的事情也确实是有问题，蕴含了心怀鬼胎者的其他目的，但这并不代表绝对不会发生，常识不代表正确。

路西恩轻咬了一口满是油脂的烤肉，面带笑容地说道：“在‘天空之城’，所有人都相信，在变化的世界背后，肯定藏着不变的规律，我只是将我平时从其他方面总结出来的基本规律应用于了‘人体炼成’，才这么快初步掌握。”

这绝对是大实话之中的大实话。

“变化背后的不变规律……这不就是‘圣血’吗？”旁听的格列罗是学徒里对“人体炼成”掌握最深的人，一下就将路西恩的话与“人体炼成”的基本理念联系在了一起，除了“人体炼成”，还能从其他方面，从纯粹思考之中，找到“圣血”存在的痕迹？

路西恩想了想，笑容平淡地道：“在我们‘天空之城’，并没有‘圣血’的概念，我并不清楚基本规律与它有什么关系，或者它根本不实际存在，只是基本规律的代名词。”

对后半句话，如果不是路西恩刚才在众人面前以史上最快的速度掌握并完成了第一次“人体炼成”，现在绝对有不少巫师学徒会站起来喝骂他，但此时，众人虽然隐含抗拒和排斥，但也没有了绝对的自信和被侮辱的感觉。

“不变的规律……”霍纳桑重复了一遍，没再多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转头看向旁边的马车夫们，吩咐他们烤肉。

然后，他沉吟了一下道：“伊文斯先生，娜塔莎女士，鳄龙的牙齿、毒液和爪子等都是珍贵的炼成材料，我想向你们购买。”

鳄龙是巫师等级的魔兽，它身上的材料价值不菲，对霍纳桑颇有用途。

路西恩和娜塔莎对视一眼后轻轻点头道：“没有问题，霍纳桑先生，就用其他基础炼成材料来交换吧，嗯，其中得有几枚宝石。”

这家伙看来还想深入研究“人体炼成”的奥秘……霍纳桑莫名有了一种怅然感，自己从初步接触到能独立进行“人体炼成”，足足花了十年的时间，而对方，嗯，对方多半有问题，未必就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

马车夫忙碌地烤着肉，火堆旁的学徒、护卫们却陷入了沉默，整个营地只剩下风声、驼马响鼻声、滋滋作响声。

这样诡异的情况下，晚餐结束，一夜过去，队伍继续踏上征程。

到了中午时分，队伍抵达了“下沙城”。

路西恩和娜塔莎携手逛街，尽着旅行者的本分，比如欣赏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比如品尝各种类型的美食，比如搜集能够买到的与“人体炼成”相关的书籍，真是优哉游哉。

唯一的问题是，两人旁边跟着两只跟屁虫，少了点二人世界的气氛。

“没有我们带路，你们可别想吃到这鲁尔馅饼。”辛西娅得意炫耀地说道，但比起昨天，她的肢体语言，她的表情含义，都带上了淡淡的敬畏和好奇，同时略有点尴尬羞赧，毕竟昨天她可是骂路西恩骂得最多最狠的一个。

“我都是为了娜塔莎姐姐好！”——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

娜塔莎满意地拍了拍手：“有向导真不错。”

“不过自己摸索也有别样的乐趣。”路西恩微笑说道。

塞西莉亚抬起手，挡住了漫卷而来的一阵黄沙，然后张了张嘴，鼓足了勇气道：“伊文斯先生，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太，太盲目自大了。”

“没事，主要娜塔莎喜欢败坏我的形象，言语之中多有误导。”路西恩不太在意地笑道。

娜塔莎嘿嘿笑了一声：“谁叫你形象那么好，真让人看不过去！”

两人说话间，辛西娅低声在塞西莉亚耳边说道：“他们感情好好，真让人羡慕啊。”

“是啊，不知道你将来的丈夫会是什么样子。”塞西莉亚促狭地开起了好友的玩笑。

“哎呀，我眼光很高的！”辛西娅羞红了脸。

塞西莉亚见路西恩不介意自己和辛西娅昨天的态度，于是问起了盘桓在心中一夜的问题：“伊文斯先生，你们是怎么总结基本规律的？都有哪些基本规律？比如太阳如此运行的规律？嗯，如果这关系到你们的秘密，将当我没问过，不好意思了。”

“在‘天空之城’，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一向是鼓励大家分享的，因为越接近世界的本质，越是艰难，只有一代代人不懈地交流和努力，才有望进步，我们不怕犯错，只怕不能接受自己犯错，我们不怕知识分享，只怕没有知识盲目空想。”身为一名奥术师，路西恩有传播奥术精神的嗜好。

塞西莉亚和辛西娅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又有点震撼，一时没有接话。

路西恩温和地说道：“我们研究世界，探索世界的不同现象，从中总结规律，应用规律，修正规律，一步步地接近真实，靠近真实，比如太阳的运行，比如其他更简单的规律，就像你用拳头打人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反震的力量？”

“当然，这有什么问题？”辛西娅不解地问道，这不是正常的现象吗，有什么规律可言。

路西恩笑了笑：“我们可以把它抽象出来，总结成规律，然后应用到其他地方，你们想想……”

当他为两位小姑娘科普着奥术的时候，下沙城的巫师之塔内，霍纳桑正与一位中年男子交谈着。

“我不认为他是第一天接触‘人体炼成’。”没有亲眼看到当时情况的这名男子更加相信这个理由，他额头有着两只凸起的小角，赤红晶莹，如同火焰与宝石的融合，“但毫无疑问，天空之城肯定有古怪，那个女人能在没有炼成阵改造的情况下战胜鳄龙，绝对有问题，值得我们研究，或许能从她的血液里找到‘圣血’的奥秘。”

“我也这么认为，绝对不可能有人应用什么基本规律一天就初步掌握了‘人体炼成’，这不是梦境！”霍纳桑也肯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管从哪一方面思考，他都不相信这种可能。

霍纳桑对面的中年男子正是“下沙城”的城主，下位巫师尼莫，他凝重低沉又隐含激动地道：“我们得将他们抓住，好好研究一下他们身上的秘密，这也许能帮助我们走得更高更远，构建出‘贤者之梯’。”

“但他们的实力……”霍纳桑有些担心地说道，那怪力女能战胜鳄龙，至少与自己相当，而她的丈夫目前仅表现了“人体炼成”的能力，真实的实力未知，更加让人担心，“不如我们先和他们谈谈？”

“你能拿出什么东西交换这样的秘密？既然担心，那就先试探一下。”尼莫一句话就打消了霍纳桑的想法，“等价交换”是炼金术士和巫师们共同的世界观，不管付出的等价物品是宝物、秘密，还是自身的实力。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