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把许小咚家地址发过来的时候, 陈靖寒才发现两个人原来是在一个小区。
他新装修的那套房子, 跟许小咚离得并不远。
许小咚正在仓库里忙着, 陈靖寒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离远看的时候, 她还是那样地瘦弱。
许小咚总是习惯把裤脚挽起来, 更显得脚踝瘦得不存在一样。
陈靖寒有时候不明白,她这样瘦小的身体里为什么会蕴藏着那么坚韧的力量。
他在远处看着她把快递清点好,认真而又专注地记录着, 然后又返回来,再数一遍。
陈靖寒那一瞬间觉得这个人很陌生, 陌生到俩人似乎第一次见面,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交集。
他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站在了许小咚面前, 许小咚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想要让助理把他打发走。
她没有看他,而是打算从他身边绕过去。
然而,陈靖寒高大而又固执地堵在她面前的路,失魂落魄地, 看起来很反常。
“你到底想干嘛?”许小咚察觉出了他的异样。
陈靖寒把她扯到没有人的地方,然后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才问出这句话:“我问你, 许小咚,你跟我分手之后是不是怀孕了?然后一个人去把孩子给做掉了?”
听到他问出这话的时候,许小咚眼睛刷地就红了。
她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 重新提起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这么地难过。
她那样艰难地缓慢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还没有回答,眼泪先掉了下来。
然后她喘着气,就像是一条被搁浅的鱼一样,胸口一下一下急促地起伏着。
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上来,一切言语都卡在了嗓子里,化成了心酸和委屈。
许小咚从未觉得这样难堪,她不想在陈靖寒面前哭的,她不想这么卑微,这么没有自尊。
可是,她除了哭,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压抑地,望着陈靖寒,然后任凭眼泪淌下来。
陈靖寒从她的反应里知道了答案,他心里就像是被人用针狠狠地戳了一下,痛不可抑。
他看着许小咚,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恨过她,恨得咬牙切齿,恨得肝肠寸断。
“凭什么?”他握着她的肩膀问,声音像是来自地狱,“那也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要他的孩子,宁愿瞒着他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苦都给咽下了都不愿意找他负责。
许小咚此时像是飘零的浮萍一样,晃来晃去,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
她只能听到陈靖寒重复的声音,“为什么?”
陈靖寒觉得她太狠了,林瑶知道,宗柏也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唯独他不知道。
她这是要让自己背负着愧疚过一辈子啊。
“我告诉你有用吗?”许小咚终于忍不住了,情绪崩溃得一塌糊涂,她推开陈靖寒,大声地吼道,“我告诉你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打掉!况且那个时候你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你凭什么站出来指责我?陈靖寒,全世界的人都有资格指责我,只有你,没资格。”
“如果你当时告诉我,我一定会让你生下来。”
“生下来?你不觉得可笑吗?我都替你觉得可笑,你妈会同意我们结婚吗?”
“不用她同意。”
“那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小朋友早就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陈靖寒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辈子自己还能心痛成这样子,悔恨和难过在他体内疯狂地撕扯起来,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将他所有理智都打翻在地。
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攥住了许小咚的手腕,然后摁住她的后脑勺,疯狂地吻了上去。
许小咚拼命地挣扎着,但却不敌他绝望般的激情。
陈靖寒执拗而又激烈地吻着许小咚,他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齿,不顾一切地在她口腔里搅动着,仿佛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一样,让人无法抗拒。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传来,是她以前熟悉的气息。
往事涌上心头,许小咚闭上眼,狠狠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咸咸的血腥味传来,伴随着一阵痛觉,这更加刺激到了陈靖寒的神经。
他不仅没有松口,反而把搂在她腰上的手往自己怀里紧了紧,继续疯狂地在她唇舌间探索着,宣泄着自己全部的愤恨,不甘,狂乱,以及这阵时间的所有不安。
许小咚毫不留情地在他唇上撕咬着,品尝着眼泪跟鲜血的味道。
最后,她感受到了绝望。
她跟陈靖寒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现在一样,变态而又疼痛,互相伤害,互相拉扯。
渐渐地许小咚不再反抗,她感受到陈靖寒的动作也温柔了下来,他温热而又绵长的喘息着,两个人唇齿之间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淡。
许小咚
依稀还以为,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们在路灯下旁若无人地接吻,那个时候,许小咚仰起头,觉得他在发着光。
于是,许小咚愣了愣。
陈靖寒也感受到了许小咚的顺从,他松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然后吻她的下巴,嘴角,脸颊,耳垂还有脖子。
趁她没注意,他便在她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故意留下一枚吻痕。
许小咚战栗着,寒毛从背后竖了起来。
她听见陈靖寒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许小咚闭上眼睛,抿着唇不说话。
“我错了。”陈靖寒的声音颤抖,“我真的错了。”
他犯的错,可能要用尽一生去弥补。
她辛苦了,他很后悔,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没能对她好点。
可是许小咚还是用尽力气去推开了他。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许小咚说,“等会儿我们公司的员工要过来了。”
陈靖寒抬起手去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原来她的手已经一片冰凉。
“放手。”许小咚冷冷地说。
陈靖寒乖乖地放了手,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陈靖寒喘了口气,仍然觉得头疼得要命。
他要是早点知道自己犯下的孽债,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刚跟许小咚分手,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找什么新的女朋友。
他是为了气她,所以才故意发的动态,那个跟他合照的女生,只不过是一般的朋友。
后来,去了国外,陈靖寒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谈恋爱。
直到两年后家里人介绍了盛妍,他也表示拒绝,后来不得不接受,只是他再也没能喜欢上谁。
可能这就是惩罚,他不配得到爱情。
许小咚回到了仓库,但是却没有半点心思再去工作了。
小助理看着她活蹦乱跳地出去,却一脸失魂落魄地回来,有些疑惑地走上前问:“老板你怎么啦?”
她这才细心地注意到,许小咚v领毛衣的上方多了个淤紫的草莓。
小助理没多问,揣测了半天然后回到了自己办公位上。
她看着许小咚走到卫生间,换了一件高领的毛衣,然后涂好口红才出来。
许小咚一向热爱工作如命,没想到那天不到中午就走了。
“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你们好好工作,有事的话再给我打电话。”许小咚临走前说。
她需要好好地休息,昏天黑地的休息,才能减淡刚刚发生的一切带给自己的冲击。
林瑶的电话及时的打了过来,她心虚地发问:“我哥是不是去找你了?”
许小咚点头,然后才意识到电话那头的她看不到,于是回答:“嗯。”
“我哥刚刚……突然冲进来,问我那件事,我觉得他是已经知道了,所以也没再骗他。”林瑶听得出许小咚低落的情绪,于是更加愧疚起来,“你说他是从谁那里知道的?”
许小咚说:“不重要了,他来找过我了。”
“他没说什么吧?”
“他问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许小咚说,“我们吵了一架,现在我要回家睡觉。”
许小咚有个习惯,只要遇到了什么事,不管是多么令她伤心的事,她都会想要拉上窗帘关上灯,睡上一觉。
只要睡好了,她就能够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林瑶心疼地连声应好,“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许小咚缩在被窝里,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她梦见之前做手术之前她求来的平安符,突然掉进了水里。
她梦见自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裤子被扒了下来,然后她绝望地看着头顶上空的手术灯,眼泪不住地掉下来。
医生叫她放松,后来孩子被拿了出来,破碎的血肉,模糊一团。
之前做完手术的那段时间,她会重复做这样的梦。
很久没做了,仍然会有心理阴影。
许小咚大概晚上的时候,被电话铃声吵醒,送外卖的在她门外敲了半天,许小咚穿着拖鞋去开门。
“我没点外卖啊,你是不是送错了?”许小咚看着他递过来的一大堆水果跟饮料问。
“没有啊,这上面写的就是你这个电话号码。许小姐是你吗?”
“对,是我。”
“那就没找错。”外卖员肯定地说,然后把东西交到她手上,转身走了。
许小咚愣愣地拎着一大兜水果,然后提了进来。
知道她详细地址的人不多,熟悉的人里只有林瑶,应该是她刚刚感觉自己不开心,所以帮她叫了份外卖。
许小咚没有多想,拆开包装袋,拿出鲜切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