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一切纷乱记忆都再没入过他的眼,直到它们在铜钱愈渐清晰的嗡鸣声中渐渐消散。
薛闲忽然闭上了眼,过了很久之后才缓缓睁开,山谷的一切重新归入视野中,明明很近,却又似乎远在另一个世间。
不知何时,玄悯已经落在了身侧一座矮峰上,古朴的钟音余韵不绝,在山谷中一遍遍地回荡,阴尸的尖嚎已经变成了哀叫,沉酿百年的阴怨之气也在渐渐消退。
山谷之中雾气深重,以至于薛闲突然看不清玄悯的脸了。只能看见玄悯似乎也看向了他这边,手中的铜钱灵气未散,一道道符文产生的淡色金光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将山谷笼罩在其中。
那淡金色明明不算亮,却晃得薛闲眼睛发痛,痛得让他忍不住想起当日在海边,兜天罩地将他捆束住的金线。
他心里突然泛起一股深重的难过,比他想象的还要难过得多,比那张漫天撒下的网还要难以挣脱,重得几乎连他自己有些讶异了……
而此时,山谷之中的累累白骨下,有人突然用错愕又惊讶的语气冲玄悯的方向道:“国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自己要被打了,所以还是再说一下,没有渣攻没有渣攻,只有狗血,保证很快甜回来,么么么哒【顶锅盖】
第87章 河血(一)
“不是传信说了在江松山见么……”那个滚走在众多阴尸之中不断隐匿自己的人在看清玄悯的模样后,终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身上还保留着障眼法,乍一看同阴尸无甚区别,碎肉早已在不断的躲避奔走中抖落在地,裸·露出来的骨头歪歪斜斜,像是拼凑过的,泛着黄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但是他周围真正的阴尸在金光笼罩之下,已经被压得瘫倒在地,成了一地碎骨,唯余一点痴粘的阴怨气萦绕其上,是以维持着站姿的他便显得格外突出,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他的脑袋只剩一盏头骨,骨头上裂纹遍布,风干的老皮紧紧裹着骨骼,眼眶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从这样一张脸上自然看不出什么细微神情,但从他茫然张着的嘴来看,应当是诧异得忘了处境。
若是在这种时候出手,想必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然而薛闲却已经看不见他了,除了那片金光,山谷中的一切仿佛都同他没了干系。他只知道脊背的疼痛一直贯穿到了心脏里,活似眼睁睁地被人一刀捣进身体里,胸口处是彻骨惊心的冷意,冷得天寒地冻。
玄悯和他之间隔了山石,隔了金光,隔了一片浓重的水雾。但是他却没有抬手将那水雾挥扫开,只依然这么隔着水雾静静地望着石峰上的白影,轻声重复了一句:“国师?”
往日的诸多细节均在那一瞬间涌入脑中,有用的无用的,清晰的模糊的,以一种杂乱无章到令人头脑发疼的方式闪现着,随着“国师”这一声称呼,突然变得明晰起来——
不同寻常的能耐,同官府的瓜葛,格外讲究的性子,还有上回在簸箕山下碰到的那一支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