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齐呼出口气。
其实也不过是六七年而已。
这点时间于修士而言,甚至连一眨眼都算不上。但如今一回想, 却似过了太久,很有些物是人非,遥不可及的感觉。
“今日你手又疼了,明天我替你去坐诊。你在家歇歇,别做重活儿。”
无厌左手抬起,露出手心里一块热软布,方才一直被他按着,敷在程思齐的右臂上。
把软布随手搭在床头的架子上,无厌爬起来用药酒给程思齐揉手臂。
虽然看不见,但程思齐全身上下的每一寸,无厌都了然于胸。只是手掌略略擦过,便明显感觉到这手臂隆起的肿胀。
稍用点力一揉,怀里的人就拱了过来。
“疼……”
在劫界断手都面不改色的人,如今被按一下却要抽着凉气要亲。
无厌也不戳穿他,习以为常地亲了亲凑过来的脸,笑着骂一声:“娇气包。”
程思齐满足地缩回被子里,露出双眼睛看着冬日午后昏暗光线里的无厌,轻声道:“那明日你多穿点,今晚刮西北风,明儿怕是要更冷。汤婆子也带着,别管那张员外放屁,就去他那儿取热水,不然明年他闺女生了别找我……”
寒风啪啪地打着窗棂。
低低的絮语渐渐低无,化作浅浅绵长的呼吸声。
无厌伴着这静谧,给火盆里添了点炭,躺下把程思齐搂进怀里。
两个人搂抱的姿势很难入睡,但程思齐迷迷糊糊中却寻到了恰到好处的位置,枕着无厌的胳膊,将脸埋进了无厌的颈窝。
大雪压城的午后,只有窝在自己家中,才有那么一两分温暖踏实。
无厌握着程思齐的腰,心中平静而安闲。
如这般平淡如水,却又岁月静好的日子,是修真界无数年的风风雨雨,都不曾、也不会带给他们的。
事情就如无厌所料一般。
在雪灾降下的第二个月,修真界果真派了人巡视调查雪灾缘由。
修士来了凡人聚集的燕北城,自然是引起了轰动。
当天晨起,程思齐照例推开窗子,打算找大娘买包子,却发现整条街上竟空无一人,包子铺压根儿没开张。
好不容易逮着对门的老大夫,一打听,却是满城的人都奔去了城门口,看仙人去了。
“修士有什么好看?”
程思齐在老头儿面前不服输,故意气他,“想本座当年,还是无上宗门的一代天骄,剑下斩过十万大山的百万妖修,灭过冥狱深渊的强横魔头,哪儿有修士比得上……”
“哎,老头儿,没说完呢,别走啊!接着听我说,我给你讲讲我炼气筑基的故事……”
“呸!”
老大夫在雪地上健步如飞,狠狠一甩袖子:“听你吹牛,莫挨老夫!”
程思齐笑着关了窗子,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转头便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却不想,隔了没几日,便见整座燕北城的人都兴高采烈起来,四处都是议论纷纷,却原来是那些来到燕北城调查雪灾的修士,要在这小小的凡人城池里测灵根,招收弟子。
历来测灵根一事,都是只有郡城才有资格请下的。不然,谢昼的父母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跑去郡城寻关系,打听事情。
但如今这种好事落在了燕北城头上,所有燕北城的老百姓便不可避免地沸腾了起来。
到得测试那天,全城适龄的孩童都被爹娘带着,聚集到了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