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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寨当然没有培养男人穿女装的爱好,他们的名声被晏千帆拖累,实在是冤枉得很。
身为罪魁祸首,晏千帆毫无悔改之意,穿着一身紫红色的长裙,混入逃难的妇孺之中,跟随前往段府的队伍一同溜出铸剑庄。
他坐在柴车上,望着背后远去的府门,不禁勾起嘴角,为自己的聪慧机智洋洋自得。
这些天来,虽然他住在敞阔的房间里,有婢女服侍左右,但却过得并不自在。兄长将他关在宅邸中,不准他出门,铸剑庄温暖舒适,四季如春,但每每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仍会浮现出西岭山巅四季不化的积雪。
西岭寨便建在西岭雪山脚下,毗邻南疆边塞,与中原相去甚远,官道修到这里便终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山峦连绵,荒野漫漫,聚集了盗贼、流民、蛮夷,常有动乱发生,百姓苦不堪言。为了保护来往商旅,渐渐有镖局在此驻扎,身负武艺的镖客们自发集结成队,以刀剑抵御外敌,便是西岭寨的前身。后来,先皇指派平南王攘夷安邦,寨中一行人辅佐平南王征战有功,得了朝廷封赏,从此,西岭寨便跻身于武林名门之列,在江湖中奠定了地位。
虽有名门之谓,但西岭寨毕竟地处边疆,物产贫瘠,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寨中弟子不仅要习武修身,还要亲自开荒种粮,不仅不能掠夺于民,还要将自己的粮食施舍给穷苦百姓。久而久之,贪图富贵的弟子纷纷离去,前往中原谋求营生,留下来的都是真正的侠义之士,为恪守边塞鞠躬尽瘁,不图回报,寨中成员亦无甚尊卑之分,上至当家,下至学徒,彼此之间均以兄弟相待,情同手足。
晏千帆十岁便被送往西岭寨,寄住在老当家的屋檐下,被安广厦当做弟弟一样对待,与他一同长大的还有老当家的结拜兄弟冯四之子,冯广生。
三个年轻人一齐接受严苛的武训,十二岁学会饮酒,十三岁学会猎狼,十五岁便挥刀斩杀第一个恶贼……数不清的回忆涌过脑海,犹如潮水绵绵不息,然而,潮退之后,留在心间的却只有一滩涩苦。
少年时不懂世事难料,江湖路远,蓦然回首,身后却早已物是人非。
车队驶离铸剑庄,在山路上摇摇晃晃。走在最尾的车棚骤然一轻,轮子前后晃了晃,很快又恢复平稳。
没有人留意到,在短暂的颠簸中,有一个影子从车上滚落,藏进道旁的草丛里。
晏千帆借来的裙子又沾上一身泥,被草叶刮出几个崭新的豁洞,他顾不得打理,借着晨曦的雾霭,弓着腰快速往坡道下方穿行。
他要去见安广厦一面。
安广厦当然不曾将去向透露给他,但他心下已有眉目。
西岭寨人生长在雪山脚下,天生对雪有着特殊的情愫,他还记得那是一年隆冬,冯四叔带着他和安广厦、冯广生一同进山狩猎,山中的严寒几乎将三个小鬼冻成雪人,入夜后,大家围着火炉取暖,火光在眼前跳跃,远处则是积雪的山巅,像一张白色的伞撑在夜空中。
那时候四叔一面拨弄柴火,一面哼唱起咏雪的山调,略显沙哑的粗粝嗓音在空旷的山间回荡,颇有一番独特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