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再一想,小小的孩子觉不让睡足,饭不让吃饱,也着实可怜。
我稍动了一点恻隐之心:“那你下次要来了提前打声招呼,我也能早做些准备,就不用再像这次这样手忙脚乱了。”
阿恒看向我,眼里难掩兴奋,“我还能来吗?”
我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了。我与阿恒本就是萍水相逢,早就该缘尽于那棵血芝,如今也不过是又横生了一点交集,但终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但那双眼里期许如斯,我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末了,我收回目光,又靠回到墙根去,“你这不是被小莺儿咬伤了嘛,长兄如父,我也有责任,总要看到你伤口长好了才能放心。”
一点小伤口,用不了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他也就找不到理由再过来了吧。
“啊,也对,”阿恒却毫无芥蒂地笑起来,甚至伸出胳膊对着太阳看了一会儿,“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有点疼了。”
几个小崽子洗完了碗又缠着阿恒教他们武功,阿恒看样子心情不错,一甩之前懒洋洋的模样,当即站起来要跟他们过两招。
我拦不住,只能在后面嘱咐:“你轻点。”
阿恒回头冲我晃了晃腕子,“这点小伤,不妨事。”
“……你还是轻点吧。”
阿恒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我知道了,我轻点。”
再下手时指导为主,对几个孩子避让有加,果然是轻了不少。
我换了个姿势,把自己舒舒服服地暴露在阳光下,看着他们一大三小有模有样地在院子里比划,一时间竟横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再一想,着实有些荒唐了,又急忙掐断了那一点遐想,把注意力放到前面几个人身上。
姑且不提这些招式在实战中到底有多大用处,这花架子摆的倒是不错。我不懂功夫,却也看得出来阿恒动作凌厉,气势如虹。而且这人下盘极稳,腿上功夫了得,一双长腿匀称有力,去势狠,收势快,绝不拖泥带水。
再看三个小家伙,完全是照葫芦画瓢,动作疲软,既无其形又无其神。
果然要练真本事,还得“三更灯火五更鸡”。
第8章 三月尽白头
出了二月天已经大暖,几场春雨过后,气温更是噌噌地往上升,随着温度一起升上来的,还有漫山遍野的柳絮。
三月三,柳絮翻,得益于牛角山这块肥田沃土,孕育了较之别处更多的花草林木,一到正午阳光浓烈的时候整个柳铺镇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絮海,宛如大雪纷飞,遮天蔽日。
大狗子他们对一切有反常态的现象都持兴奋态度,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狼狗,在院子里东窜西跑,去踩那些落在地上聚成大团的绒球,甚至还妄想用柳絮堆一个雪人,终是以失败告终
我对这种快乐则无福消受。
每年到这时候我就像渡劫似的,那些四处翻飞的柳絮无孔不入,单是看一眼我就浑身难受。嗓子眼里像卡了千万根头发,明明肿的严重,却又痒得厉害,恨不能伸只手进去把五脏六腑都挠一遍。
所以逢此佳时,我就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门窗尚且不敢开,一日三顿饭菜都是二狗子给我开条小缝送进来。
春光无限,却被一扇门隔绝在外,我听着大狗子他们在外面的欢声笑语,心里头越发烦躁。
此时此刻只有数钱能让我快乐了。
闲来无事我把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都找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几个铜板,几块碎银子,几厘几两全都了然于心。
忽然听见院门轻扣,紧接着是吱呀一声的开门声,随后便传来几个孩子难掩兴奋的声音:“阿恒哥哥!”
外头果不其然响起阿恒的声音,“想没想我?”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想!”
“前几天教你们的功夫都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