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苏阖还是犹豫,阳关却拉了拉他的手:“爹你别怕,你还有我呢,姑姑要是不愿意原谅你,我来替你请罪,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么!”
“就是,苏先生,还有我们呢,别怕。”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陆朝风看着胳膊肘完全往外拐,一口一个“苏先生”叫得格外热切的周澄澄陆霁还有燕禹歌三人组,“啧”了一声,这俩父子似乎都是不容小觑的主儿啊。
苏阖环顾了一下四周,微微地笑起来:“那行,既然你们叫我一声苏先生,那我自然也要传授点知识给你们,赶明儿我就教你们怎么跪得既轻松又标准,到时候我姐怪罪下来你们就替我负荆请罪,大概跪足三个时辰我姐大概就不生气了,我就不出席了。”
“哇苏先生你这么狠心的吗……”众人假装一片哀嚎,场面甚是壮烈。
在马车上,苏阖给大家讲了自己的事情。他是当今左相苏瑾麟的幼子,也是唯一一个庶子。左相和左相夫人伉俪情深,但有一次苏瑾麟喝醉了酒,强迫了一个侍女,那个侍女后来怀了孕,生下来的孩子就是苏阖。
“左相夫人,也就是我的嫡母算不得一个坏人,虽然自己的丈夫从某种角度上背叛了她,她也没有怪罪到我母亲或者我身上来。我的母亲没有失足没有流产,生产时也没有血崩,还被顺利地抬了姨娘。反倒是我的母亲天生性子懦弱,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她身体本就不好,生产后时常觉得我嫡母想要害我,所以日夜担惊受怕,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但事实上,我的两个哥哥一个比我大了十五岁,一个比我大了十三岁,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大哥就已经在军中任职了,二哥两年后也中了探花,仕途顺利,两人平日里也极少回家。尤其是二哥,成了亲之后我几乎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对我这个庶弟虽然不甚亲厚,但也从未想过要害我。我的嫡母三十来岁的时候已经是双重诰命了,地位稳固,我的到来对于她来说仅仅只是多了副碗筷而已,最起码,她从未在吃穿用度上面苛待过我。”
“但是我爹……我不知道他是过于爱我的嫡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总觉得我的到来是夹在他和我嫡母之间的一根刺,只要看到我,他就觉得看到了他不忠的这个事实,在我母亲死之前,他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我母亲死之后,我被我嫡母养着,他才开始跟我说话。”
“要说恶待吧,倒是也没有,或者说我从小到大,都是被‘无视’了,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在乎我,所以在我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不会有人顾及我。”
“但是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三姐,她是我嫡母生的,只比我大了几天。作为家中唯一的嫡女,她自然是被千娇万宠,但是她却愿意和我一起玩,比起她的亲生兄长,倒是我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苏阖的眼中透露出几分怀念。
“我出事的那一年,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唯恐与我交往会引来那位大人的不满,我爹更是直接当做没有我这个儿子,只有白姐姐……她拼了命地求我父亲,为了让父亲救我一命,她被迫嫁给了之前宁死不嫁的七皇子,我这几年也在打听她的消息,只知道她……过得并不好……”
“等等。”陆朝风抬手挥散了苏阖周身的阴郁气息,“我记得苏瑾麟,哪怕是在十五年前,他也是个翰林,他的儿子,还是那一年的状元,就算不受宠,怎么就随随便便这么被流放了?你说的那位大人究竟是谁?”
苏阖叹了口气:“那个人姓徐,叫徐懿,职位是……帝师。”
第173章 失踪案
当一个小孩子降生到世上,他就会面对许多长辈,有最亲的父母,隔代亲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以及各种叔婶伯爷,还有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师长。所以,不仅大人会把所有的晚辈按照亲厚程度排个序,孩子也会把那些长辈按照亲近顺序逐一排好当然,两者之间的排序并不是对等的,否则也就不会有类似于“我明明对他这么好这小孩子却跟我不亲”这种抱怨出现了。但是总的来说,小孩子最为敬重或者畏惧的,一般都是教他最多道理的人。
要说当今圣上最为疼爱信任的人是谁?无疑是太子李晰。但若要问当今圣上最不敢反驳的人是谁?那个人不是太上皇,而是帝师徐懿。
徐懿,字达宣,淮州温县人。李全(太上皇)在位时曾任左相,少年天才,十岁中秀才,十六岁中状元,三年时间从翰林爬进了门下省,成了天子近臣。二十五岁时临危受命,太上皇年轻时对辽、西夏等几场战役全部是由此人主持的,等到四十三岁的时候才渐渐将军权移交到梁国公李振艾手里,四十五岁的时候被十二岁的李君仁拜为帝师,左右朝堂局势。
可以说,徐懿是整个南唐史上手握文武权柄时间最久的一个人,他对这个国家的掌控程度,甚至比三十五岁后就沉迷酒色昏庸无道的太上皇要多得多,就连陆朝风都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徐懿,南唐早就亡国了。
李晰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也算收拢了不少势力,但之所以迟迟不敢动太上皇,就是因为这位的存在,这位可是比那个糟老头子更高一层的存在,而且对老头忠心耿耿。”
“之前……舞弊案的时候……让太上皇改主意让他把我流放的也是他,他当初为了得到我,先是各种威逼利诱……一计不成,于是便下狠手,让我失去了一切,打算趁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再把我带到他身边,好让我对他死心塌地。”苏阖闭了闭眼,叹气。
“当初……想让我做小妾的人也是这个名字……”阎玉捂脸。
“老婆?抱抱?”苏阖对阎玉张开双臂。阳关无语地看着夸张地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这俩简直……天生一对啊。
“所以,其实这次陆朝风能不能活下来,只要就是要对付这个人。然后这个人其实还有一重身份。”说到这里,李晰看了一眼李异,“额……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李异捞起阳关鬓边的一缕白发,闻言翻了个白眼:“说吧,还有什么你觉得我是接受不了的?”
“嗯……其实徐懿,就是你母亲的那个……情人。”李晰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嗯,猜到了。”李异点了点头,伸手把阳关的发髻拆了,将手掌伸到阳关的脑门后感受发丝穿过指尖的奇妙触感,良久还是叹了口气。
李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这个悲催的好友,只能跳到下一个环节:“要对付徐懿,很难,但并不是没有突破口。当今朝堂上有三方大势力,一个是太上皇、徐懿、九王爷那一派,属于前朝的势力,基本掌握了朝廷一半的命脉;一个是六王爷、左右相等文臣势力,在重文轻武的情况下,另一半命脉也被他们收割了,现在一些命令的颁布实施别说我了,父皇有时候都介入不到;还有一个就是父皇、陆家等武官和江湖人的抱团集合,当然,其中也包含我区区不才一点小小的势力。”
“无论怎么听,你这个太子也当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啊……”阳关忍不住吐槽。
“嘛……事实就是这样。”李晰耸了耸肩。
“在这种三方鼎立的情况下,拉一个打一个才是唯一出路吧?”陆朝风托着下巴,神色有点懒散,“你打算拉六王爷?”
“我反对。”苏阖立刻反驳,“当初我爹就是为了稳固同盟关系才让我姐姐嫁给他的胞弟七王爷的,若是你们要拉拢六王爷,那我姐岂不是一辈子不能离开老七?”
“苏阖啊……你以为你是谁,在跟谁说话?”李晰靠在车壁上眯着眼望着苏阖,“当初你姐姐和我七叔的婚事是太上皇亲手赐婚的,就算我对太上皇有诸多不满,但他毕竟是我亲爷爷,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女人来破坏我精心策划的计谋吗?”
苏阖倒是气定神闲:“比起先用苏家来拉拢六王爷,太子殿下您不觉得直接把苏家拉拢过来更加方便些吗?苏白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苏家唯一一个嫡女,是被我的两个兄长娇宠着长大的,那份量不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女孩儿家可以比的。您不觉得比起我爹,我的两个哥哥更能代表苏家吗?若是您真的能让白姐姐脱离苦海,我苏阖自此也给您卖命,这笔买卖,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