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就在数步之外,诸野的字字句句,他都听得真切。
哪怕这只是一场戏,可这话语自诸野口中出来,他便还是有些忍不住心中的悸动,好似心跳忽而便快了一些,他有些不安,伸手按住心口,像是以为这般动作,便能平复他心中的异样。
这动作果然毫无效用,他每日看着诸野的脸,便免不了要觉得心跳微促,这看起来才像是什么古怪病症,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寻大夫去看一看。
那些监试官怔了怔,已不敢再去阻拦,诸野也懒得同他们继续废话,直接抬步朝着谢深玄走了过来,谢深玄更压不住唇边笑意,不由抿唇同诸野笑,再一看诸野身后的严斯玉与那几名监试官,人人头上飘着红字,有在心中想着诸谢谣传的,有感叹诸野贴着瘟神不怕死的,还有严斯玉这般咬牙切齿,满心怨怼。
而后他这眼角余光,便瞥到了在更远一些地方观试的前三等学斋的学生们。
啧……严渐轻怎么又在骂他公狐狸。
这一回,他心中并无多少怨气,只是弯起眉眼同诸野笑,待诸野走到他身边,他方故意开了口,笑吟吟道:“诸大人真是好胆量。”
诸野:“……”
诸野略有些无言看着他。
“这病症可会毁人面容。”谢深玄低声说道,“诸大人难道不怕吗?”
诸野:“我不靠脸吃饭。”
谢深玄笑了笑,后头的话,他不敢说出口,便也只是在自己心中想一想作罢。
他想,诸野的面容也生得很好,他一向觉得,京中那么多武官,诸野的身量与面容,都能在其中夺得第一,若真有他今日胡乱瞎编出来的病症,那诸野这样一张好看的脸,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此处毁了。
可诸野垂下眼睫,一眼自他面上扫过,又喃喃多补了一句,道:“反倒是你。”
谢深玄:“……我?”
诸野道:“丑一些也好。”
谢深玄怔了片刻,忽而意识到诸野这句话像在骂他,哪怕这不是平日的诸野会说的话,他却还是忍不住挑眉,道:“诸野!”
诸野:“……招蜂引蝶。”
谢深玄:“你说什么?”
诸野已移开了目光,他这神色,同谢深玄方才与他在癸等学斋内相见时,并无多少变化,可不知为何,谢深玄却觉得他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好,可至于这不好究竟在何处……
诸野不说,谢深玄自然也猜不出来。
他真是不喜欢这种闷葫芦。
凡事都憋在心中,到底为何不快,因何不满,一件一件都得他去猜。
偏偏他向来不会兼顾他人心意,从来看不透他人心中想法,好容易有了这般能够堪透他人心思的能力,却又偏偏看不穿他最想看清的诸野。
他只能收回目光,带着满心怨怼,小声嘟囔,道:“不胡闹了,谈正事。”
诸野却反问他:“还有什么正事?”
谢深玄:“……”
是,赵玉光之事,他们早已全部布置妥当,现下只需请监试官们移步癸等学斋外便好,而今日的小试,除了赵玉光需要他多想外,其余学生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他的确是没什么正事需要同诸野谈了。
可既是如此,诸野特意跑过来做什么?
谢深玄蹙眉抬首,看向诸野,正要询问,却又见几名太学内的散役过来了,他们已在癸等学斋外为诸位监试官布置了桌椅,一切也都已经准备妥当,应该该要请诸位大人移步,前往癸等学斋了。
事情到了此步,谢深玄的胡编乱造总算要告一段落,他略松了口气,见着几名监试官均要移步前往癸等学斋,他便落了他们几步,跟在监试官之后,保持着一个不会令那些人心生惊惧的距离,同诸野一道也朝着癸等学斋过去。
方到学斋对面的长廊下,谢深玄便已看见了太学内散役布置的那一排桌椅,时间仓促,他们来不及有更多准备,也只是不知从何处拉了两排座椅,置于长廊之下。
相隔一个小院的学斋拉开了一扇窗扇,令人能看清那里面的境况,谢深玄抬眼朝内看去,便见赵玉光紧张坐在学斋内的古琴之后,低垂眼眸,攥着自己的衣袖,谁也不敢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