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没有一滴眼泪的哭声竟然可以大声到这个地步,因子虚抬了眸子,望向宫门,葛丰正带着一手的血污出来,袖子上面都是血污,他仰头大笑,疯疯癫癫,最后一脑袋撞在宫门,带着血跌跌撞撞,好像是一只悲凉的硕鼠。

该有无数的大人会问他,陛下是怎么死的。

夏桥的脚尖还停在因子虚的脸侧,恶意出声:“葛大人这张嘴啊,听话,还严密。”

葛丰正脚步虚浮,好像要跌走了,却又把步子挪了回来:“夏桥,你,你好……”

话音未落却是一声痴痴的笑。

每次都是这样,他有一身通天的医术,敢和阎王抢命又如何,他没用,他没有一点用处。

夏桥说,他要是敢救下圣上,夏桥就有能力叫他和圣上一起死。

最后,他就看着夏桥一道一道地在圣上身上剜口子,明明他能治,明明他会治,可他无能为力。

最后,葛丰正一点一点把圣上已经四分五裂的尸体缝合了起来,套上衣服,服服帖帖地抹平褶皱,然后走出来宣布:圣上丧妻心切,气火攻心,暴毙驾崩。

好好笑,气火攻心的人怎么会都是血?

就和他与阳长说的一样,世界上有的是可以治但还是救不活的例子,都说什么人命关天,哈哈,人命和天有什么关系,要他葛丰正看,人命就是用人命堆起来的,人不用死,人间已经是阎王殿下阿鼻地狱。

为了苟活,他就是没有舌头的人。

有舌头的人都是活不了多久的,就好像现在在泥巴大雨下如同尸体一样的因子虚。

他,他们……

夏桥扯起因子虚的领子,在文武百官面前道:“帝王驾崩,本该是举国悲哀,可是这混账的许氏小儿,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勾结雄海,陛下驾崩之日,为了一己私欲,为非作歹,辜负陛下殷殷期盼。之前,陛下甚至要网开一面,将这流放的乱臣贼子接回京都,赐婚他与三品左武六军大将军权持季,皇恩浩荡,许氏小儿却恩将仇报。”

夏桥以手作揖,好像在远远昭告圣上的在天之灵:“臣等今日没了圣上,难道还要失了国家不成?陛下膝下无子,大任无能为继,现在雄海来势汹汹,也不是考虑谁继承帝位的时候,臣提议,用许沉今的血祭旗,开城门,迎战雄海。臣虽然执掌钦天监,但请命上阵杀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夏桥慷慨激昂:“当年圣上还未入主东宫。臣就效忠于他,也算是从龙有功,诸位同僚,难道还不信任我夏某人吗?”

因子虚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钦天监,钦天监,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带都好像是咳出了血:“就算我许沉今是乱臣贼子,听到你们要派出钦天监的人出来应战,我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哈哈哈哈……”他笑到忍着浑身剧痛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在下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有多荒唐。”

“许沉今,大难临头你还能笑得出来。”夏桥冷哼一声:“要不是为了留你祭旗,现在你早就已经尸骨无存。”

葛丰正悲哀地看向许沉今。

没有办法啊,谁也解救不了大启。

没有了圣上又怎么样?

还会有夏桥。

甚至,不如圣上。

葛丰正知道比别人更多的事情,后宫的辛秘,万里的冤骨,白骨皑皑堆成大启的未来,他什么都知道,可他无能为力,他选择了守口如瓶,因为葛丰正只是想让这个曾经繁荣过的,属于他的国家,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下来罢了。

现在不说的话,不说的话。

大启就要姓夏了。

因子虚先出了声音:“夏桥,圣上刚刚死了,你就来越俎代庖,你是什么意思?”他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边境已经有赵明德将军,现在我们还是来谈谈更加好玩的事情吧,我手上有皇子。”

“夏桥,我手上有皇子。”因子虚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没错,我现在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你敢杀了我吗?你敢在文武百官面前杀了我吗?”

“你若是敢动手,你就是放任皇子流落民间,你就是要大启改姓,该不会,你要大启姓夏?”

“哈哈哈哈……”因子虚明明这么瘦弱的身子骨,走起路来就好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枯枝,却在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里面藏下了松柏一样的坚韧,好像一折就会断掉,偏偏怎么样都死不了,奉安城的黄沙吹不倒,京都的夜雨浇不透,满身都是泥巴,却步步都是脚印,步履坚定地逼近:“你是要大启落到你的手里吗,你要是杀了我,你就是乱臣贼子,来啊夏桥,你不是伪善吗?我的名声已经烂透了,我被骂多了,我都不在意了,来啊,我就是乱臣贼子,来杀了我啊,能把你的名声拖下水,我许沉今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