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陛下口谕

“爹!咱家院子里就有一眼井,家里也没有水缸,哪里还用挑水?”苏冰被他爹说得面红耳赤,他看了燕之一眼,见她也跟着小幺一起笑得嘻嘻哈哈便更加的磨不开面子,只好对着自己的老爹小声儿说道:“要不,今儿您早点回去吧?我娘不是最近不爱动弹,您回去也陪我娘说说话。”

苏三爷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拐杖杵在地上,一步一个小坑,说走就走。

“爹,早市还没散呢,您还真回家去啊?”小幺追问道。

苏三爷停下脚步,一派严肃的回头瞅了瞅站在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他点点头:“你娘早去你二姨家串门子了,用不着爹陪着。爹去杂货铺子看看,要是有大水缸就让他们给你送来一口。”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燕之说的:“租房子的事儿就这么定了,这口水缸算三爷我的贺礼,也省的等你开张的时候再随份子。”

燕之还没有吐口要租苏家的房子,苏三爷的贺礼已经预备下,实实在在的一口大缸到时候往屋里一送,燕之连张口推辞都难!

看着苏三爷顶着炎炎烈日跛着腿还要替自己张罗着买水缸的事儿,尽管对方是强买强卖的做法,燕之心里依旧是感动的!

尽管她没有嫁进苏家做儿媳妇的打算,可苏家人对自己的好,燕之告诉自己,得记着!

沉吟了片刻之后,燕之转身对着苏冰说道:“这房子我租了,但这屋里我得收拾收拾。三爷说和你谈房租的事儿,咱现在就说说这个吧。”

苏冰被燕之看着,心里一慌,张嘴脱口而出:“只要是燕姑娘你租,房租你说多少是多少!”

“对对对!”小幺也跟着说道:“姐姐你能在这里做生意最好了,以后我天天到你这里吃烧饼,家里我娘的做的就让我爹和我哥吃吧!”

“还是……还是让爹自己吃吧。”苏冰低了头轻声嘀咕道。

“……”这兄弟俩一人一句,听得燕之只想笑:“你们哥俩见过我的手艺吗?没亲眼见过没亲自尝过就说了这话?我可什么都当真!等我生意开了张,每天都给你们哥俩留俩烧饼,你们不吃都不成!”

小幺抓了抓头皮抬头看了看哥哥,而后试探着问道:“姐姐的手艺总不会比我娘还差吧?”

“姐姐做的饼可比婶子做的还硬!”燕之弯下腰拍了拍他的头顶一本正经的说道:“婶子做的饼不过能当地砖用,姐姐做的饼可是能盖房的!大瓦房……不对!是大饼子房!”

小幺一听就乐了:“那感情好!用姐姐做得饼盖房,用我娘做的饼当地砖,我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饿了,随便啃一口就能嚼半天!”

“瞎胡扯什么呢!”苏冰揪着弟弟的衣服往早市里推:“你进去看看去,我和燕姑娘得说正事儿。”

“今儿就算了吧。”燕之抬头看着天色不早,心里也急了起来:“明儿咱们再细细的说。我看附近人家的房子都是按年出租,咱也照这个规矩,我先租一年试试,你也想想到底收多少房租,也好让我心里有个谱。”

“也行。”苏冰知道她住在贤王府里,大户人家规矩多出入并不方便,于是忙说道:“燕姑娘先回去吧。”

与苏家兄弟道了别,双方说定了明日一早就立下租房子的约书的事儿,燕之快步往回赶去。

景行解了她的禁足,现在后院并不上锁,燕之反倒觉出不安全来,就怕自己出门的功夫有人进到自己的院子,因此,她现在院门落闩格外的勤!

知道她不爱和后宅的一众丫鬟婆子搅在一起,景行也不愿燕之与那些长舌妇过多的接触,自那日燕之喝酒说了醉话之后,他便依然让秋夕给她送饭。

只送午饭。

晚饭的时候他更愿意与她一起吃。

就是有时候忙得脱不开身,他才会打发秋夕给燕之送去晚膳。

当然,这份晚膳必定是出自他的小膳房。

燕之走了一头热汗,总算是在午膳前赶回了贤王府。

才洗了把脸,秋夕就在院子外喊上了:“姑姑,吃饭啦!”

燕之把布巾搭在肩上先去给他开了门,她自己则站在一边擦脸擦手:“以后大中午的别跑了,天热了。我自己随便做点吃食就好,你也别天天回去都吃剩饭。”

府里的下人大多是买来的,除了仅存的几个老人,大多数仆役仆妇到了岁数都会被放出府去。

景行并没有打算把用他们一辈子。

这样虽然不会耽误了这些人出去娶妻嫁人,可也因为在王府里相处的时光就那么几年,他们大多成不了一辈子的朋友,因此倒养成了王府里人大多情薄自私的性子。

除了府里正经的主子,后宅里论资排辈成风,没人会把个跑腿的小厮放在眼中。

秋夕担了给燕之送饭的差事,再回膳房就只能有什么吃什么了。

那次他无心的一句话,燕之便留了心,总想找个机会和他说说呢。

燕之的起居并不讲究,都在一间屋子里,外人进去是不合礼数的。

秋夕是个男

孩子便更不能进,他站在檐下手里还端着一只托盘等着燕之过来,口中轻声说道:“不碍的,姑姑不必心疼我,再热,我也给姑姑送不不了几天饭了。”

“嗯?”燕之把布巾搭在臂弯上走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随口问道:“福总管给你派新的差使了?”

“没有。”秋夕低了头说道:“王爷已经把我的卖身契给了我,还给我了二两银子。做完这个月,我就能回家了。”

“那是好事儿啊,你怎么还这个德行?”燕之笑着说道:“怎么地,你还给我送饭送上瘾了?还是舍不得福公公?”

“我听说……他和你还是亲戚呢。”

“谁舍不得那个老……老公公!”说起福全,秋夕恨得小脸都扭曲起来,张嘴差点把‘老阉货’叫出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回了头,见院门紧闭着,燕之与秋夕相视一笑:“幸好没人!”她吐了吐舌头。

“姑姑这个院子旁人不敢靠近,王爷早就吩咐下来的,说姑姑喜欢清静,谁要是扰了姑姑的清静,就卷铺盖滚出贤王府!”

“他还对你们说这些话来的?”燕之眼睛一转追问道。

“就是王爷说的,当时我就在书房外面当差呢。听得真真切切的!”

燕之转身进屋,偷偷咧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

把碗筷放在桌上,拿了托盘递给秋夕,她神色如常的说道:“既然你和福管事是亲戚,怎么你姓秋,他姓福呢?”

“他不姓‘福’,我也不姓‘秋’。”尽管知道附近没人,秋夕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同宗同族,都姓王。福管事是进宫当了太监之后才有了现在的名字,而我进府的那天正好是秋夕节,王爷见我头发散着,把我当了丫头,指名叫了秋夕。”

“主子赐名是恩典,从此我在府里就叫了这个丫头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燕之安慰他道:“反正你不是要出府了么?等你回了家,以前叫什么就还叫什么,现在就再忍几天吧。”

秋夕低了头垂头丧气的往回走,似乎连回家都提不起兴致来。

到了院门口,他回头对着燕之说道:“姑姑,别当着福管事说他过去的事儿,他不许我对旁人说的!”

“好。”燕之点头应了。

秋夕出了院子,燕之过去落了闩,而后快步回了屋子,反手又把屋门闩死,她站在门口解了束裙子的腰带。

一手提着要掉的裙子一手拿着腰带,燕之拖泥带水地走到床边坐下,从腰带的夹层里拿出三张银票来。

三张银票,每一张都是最小的面额,三张就是三两。

这三两银子是她这几个月起早贪黑挣得辛苦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似乎比景行给她的那张百两的银票重得多。

因为怕丢,燕之特意把随身系的腰带拆开一条缝,她把银票每天贴身藏着心里才觉得踏实点儿。

来到这个世界一转眼的时间依然几个月了,她始终过的没着没落。

直到腰里藏着的银子一天天的多了起来她才逐渐的安了心。

都说钱是人的胆,她现在全部的身家就是手中的三两银票,燕之实在没有胆子大手大脚的花钱。

把银票捻着数了几遍,燕之也把开铺子的各项开销算了个七七八八,末了她还是叹了气:“还是不够呀……”

钱太少。怎么算都是捉襟见肘的不富裕。

以当时的物价来说,租一处里外间的大房子才四百文钱一个月。并不贵。

原本燕之就想着要租下这么一处,外间做买卖,里间存些食材。

她想得挺好,但真和人家谈的时候,那些包租户众口一词,都是要整年把房子租出去,至于房租更是要一交一年的……

这笔账很好算,燕之根本就付不出一年的房租。

勉强有家同意了她半年交一次房租,可交了房租后剩下的银子又不够做生意的本钱了……

早市口的房子位置挺好,唯独的附近没有水井,这点很不方便。

左思右想的,她的手已经伸到了褥子下面,摸到了藏在那里的书册。

书册里夹着景行给她的那张百两银票……

燕之手在书皮上摸了摸,她又把手缩了回来。

手伸出去再收回来,她心里已经打了几个转,最后她一拍床板站了起来:“不用瞎琢磨了!姐姐决定了,有多少钱办多大的事儿,就租苏家的小屋子吧!”

她咬牙切齿的下了决心,早忘了裙子没了腰带系着,顿时落在了地上。

燕之不理掉在地上的裙子,倒是先把那几张银票又收回腰带,这才提起裙子来系好。

站在铜镜前整理着衣裙,燕之又想起景行对她说的话,她拧着身子审视着净重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道:“我身上的衣服也不寒碜啊,干嘛还说让我买几套好的……”

燕之身上的衣裙虽然在她自己看来是‘相当的不错’,可落在景行的眼中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寒酸’!

燕之虽然经常溜出王府去,但她去的地方不外乎两处:一处是早市,一处就是不远处的杂货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