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凶险

那小宫女似乎吓软了,跌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跪不端正。

圣上一看,倒是个漂亮的小宫女,心头的火气便下了一半,“怎的在廊间乱跑?”

“婢子……”那宫女一晃,似乎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袖子里。

“拿出来!”梁恭礼眼尖,立时喝道。

宫女吓了一跳,赶忙塞的更紧。

梁恭礼朝小太监使眼色。

小太监蹲身按住那宫女,“藏什么呢?在圣上面前,还敢遮遮掩掩?”

“没什么,”小宫女颤声哭道,“真没什么。”

“没什么就别怕嘛,拿出来,让朕瞧瞧?”圣上的声音倒和缓的多。

小太监放开手,那宫女哭哭啼啼的从地上直起身子。

她净白的小脸儿上多了泪痕,更叫人多了几分怜惜。

她偷偷看了圣上一眼,手探进自己的袖子里。

“快拿出来!”小太监催促道。

她慢吞吞从袖子里逃出一方手帕来。

小太监一把夺过手帕,双手呈给梁恭礼。

梁恭礼又将帕子转呈到圣上面前。

圣上没伸手,眯眼看着那帕子,原本和煦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有些难看,“这是你的帕子?”

宫女连连摇头,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这分明是男人的手帕,还不快快交代,究竟是何人的帕子?”圣上冷声喝问。

宫女怕的跪在地上只打摆子,却是抿着唇不说话。

“宫女手中竟藏有男人的东西,这是私通!”圣上侧脸问梁恭礼,“私通,是为何罪?”

“宫女与外男私通,乃死罪。”梁恭礼弯身说道。

宫女吓了一跳,“不是,圣上饶命,这是越王落在周昭仪宫中的东西,昭仪叫婢子给越王送回去,并非婢子与人私通,求圣上明鉴啊!”

圣上眯眼看她,“既是越王的东西,你为何早不说?”

那帕子折了几折,叠的整整齐齐,还在梁恭礼手上呈着。

宫女垂头,怯懦不敢作声。

圣上眯眼。伸手从梁恭礼手上拿过帕子,“这是越王的帕子?”

他顺势抖开来看。

啪嗒。

从那叠好的帕子中间,却是掉出一个小东西来。

梁恭礼连忙将那东西捡起来。

阳光落在梁恭礼捏着那小物件儿上,透亮透亮的散发着柔和的光。

“耳坠儿?”圣上眯眼。

梁恭礼喝骂那宫女,“还敢说你不是与人私通?这耳坠儿是怎么回事儿?”

宫女吓得瘫软,连连摇头,“耳坠儿不是婢子的……”

圣上眯眼略想了想,微微一笑道:“泰儿也是该娶妻了,这东西若是他的,便将他叫来问问,他生母出身低微,可他毕竟是朕的儿子。他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朕还会委屈了他不成?”

梁恭礼躬身要退下。

圣上忽又唤住他,“等等。”

梁恭礼连忙站住。

“耳坠儿拿来。”圣上伸手。

梁恭礼连忙将耳坠儿奉上。

圣上眯眼看着那耳坠,“女子送人定情信物。一般会送什么?”

“哎哟圣上,您这可是考验奴才呢!”梁恭礼笑着弯身,“奴才哪儿知道女子送什么?”

圣上哈哈一笑,“是,朕不该问你。那你说?”

圣上又看向那宫女。

宫女这会儿,好似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泰儿的性子……便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朕就这么直接问他,他也未必会告诉朕吧?”圣上眯了眯眼,看着那宫女道,“这真是泰儿的帕子?”

“是,婢子不敢撒谎欺瞒圣上,是几日前,越王来给周昭仪请安的时候落下的,怕圣上怪罪。婢子不敢说。”宫女小声道。

圣上眯了眯眼,“叫宫里的匠人来。”

宫里有专门为圣上和贵人们打造各种首饰,饰品的匠人。

梁恭礼连忙命人带了匠人来。

圣上把那耳坠儿交给匠人。

匠人细细一看,连连摇头,“这并非宫中敕造。”

“能看出是哪儿出的么?”梁恭礼问道。

常侍常年在宫里,不懂这个,匠人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长安城银凤楼的老匠人所做,只要到银凤楼打听,应当能问出来是谁做的。”

圣上点头,交给一个内常侍去办。

这事儿不难。

圣上并未放在心上。

可禀奏上来的消息,却是叫他大吃了一惊。

“这是谁的耳坠儿?”圣上瞪眼又问了一遍。

内常侍心虚,小声道:“萧家娘子,萧玉琢。”

圣上愕然了一阵子。“寿昌郡主……哦,朕废了她的郡主封号,她如今已经不是郡主了。”

内常侍应了一声,没敢多言。

“那这帕子

,去查了么?”圣上又问。

“帕子查了,越王殿下确实有这样的帕子,前几日也确实去给周昭仪请安,是禀了皇后娘娘知道的。”内常侍回道。

答案都明白了。

圣上的脸色,却难看了。

那只耳坠儿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他面前的御案之上。

他原本还笑呵呵的准备赐婚,这下笑不出来了。

“萧玉琢……萧玉琢……”圣上嘀咕着这名字。

他身边的内常侍却连一个敢吱声的都没有。

金殿之中安安静静,只有他徐徐念叨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冷。

“难怪朕几次跟泰儿提及赐婚,他都说不着急,搪塞过去。”圣上喃喃说道。“原来是……恭礼呀,你说,朕该怎么办?”

梁恭礼连忙俯身,“这……这奴才……奴才不知道啊?”

“你只管说你的,朕只是听听,恕你无罪!”圣上摆摆手,似乎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梁恭礼眼睛晃了一晃,缓缓说道:“倘若萧家娘子没有大婚,圣上赐婚也可,毕竟是越王表妹,亲上加亲……可如今萧家娘子已经嫁了景将军,呃……”

“说跟没说一样。”圣上冷哼。

“萧家娘子又休了景将军。”梁恭礼又加了一句。

圣上微微皱眉,“你是说,朕能赐婚?正好将她赐给泰儿?王妃是不必想了,做个良娣,也不亏了她,阿姐也不能说朕不疼外甥女?”

梁恭礼垂头不敢吭声。

长公主若知道他在这儿还添的有话,那还不得恨死他?

圣上能说,他可是半个字儿不敢说。

“唔,若是将她赐给泰儿,”圣上似乎还真考虑了起来,“景延年也能彻底死了心思,朕再为他另寻一门婚事,叫他和萧家撇清了关系……”

梁恭礼飞快的瞥了圣上一眼,不敢搭话。

“纪王娶萧家娘子,越王也娶萧家娘子,这……”圣上思量片刻,忽而摇头,“不行。景延年朕了解他,重情义,萧玉琢休他,办了他那么大没脸,他还跪在御书房外头,求朕收回成命!朕若转而将萧玉琢赐给了越王,只怕他……”

梁恭礼连忙拱手:“圣上圣明!”

圣上轻嗤一声,“为个女子,让朕的爱将记恨朕,记恨朕的儿子,不值!”

梁恭礼也跟着道:“不值,不值。”

圣上的目光落在那清透的翠色耳坠儿上,眼睛微微一眯,“这红颜祸水,留着是患,索性……”

梁恭礼闻言只觉周遭刹那间一冷,寂寂无声。

宫里要办千秋节大宴。

自玄宗那会儿流传下来的传统。

就是庆贺圣上生辰,君臣同乐,百姓同乐。

在长庆宫中有盛大的宴席,还有各种精彩的节目百戏,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萧玉琢以往也跟着阿娘参加过宫里的千秋宴。

不过如今她已经不是寿昌郡主了,只想着这宫宴,跟自己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却不曾想,宫中竟有帖子专程送到她手上,请她务必参加这次千秋宴。

萧玉琢拿着帖子,很是莫名,“我既不是官身,又不是郡主。如今连景延年的夫人都不是,宫里为什么要给我发帖子?会不会是弄错了?”

菊香双手接过那帖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摇头道:“宫里断然不会发错了帖子的,这帖子提有娘子名讳,分明就是要请娘子。”

萧玉琢皱眉,“那我能不去么?”

她如今的身子,已经显怀了。

没怀孕的时候,还遭人嫉恨呢,如今挺着个肚子,去宫里?那不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呢?

“宴请的名单,都是要交圣上过目的,”菊香微微皱眉,“是有圣上请臣子的意思在。再者说是为了庆贺圣上寿辰,不去……不合适吧?”

“这里头,透着古怪呢!”萧玉琢皱眉,“把帖子给将军送去,叫他……”

“什么给我送去?”景延年迈步进门。

这些日子,他日日在她眼睛里晃。

不是弹琴,就是念书,还美其名曰,让他孩子先认认父亲。

她能说什么?

虽不想见他,但看着看着也看习惯了。

他没让人通报就进来,她也习以为常了,“你瞧,这帖子,怎么还发到我手里了呢?”

景延年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圣上已经叮嘱我,接你同去。”

“什么?”萧玉琢瞪眼,还专程叮嘱他?这么说,不去,真不行了?

“我会小心护着你。”景延年深邃的眼眸望着她,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