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悲愤。
那仆妇皱眉,却还在犹豫。
“竹香!”萧玉琢唤了一声。
竹香早就准备好了,蓄势待发。
萧玉琢唤她的声音未落,她便飞身上前,将挡在门口的丫鬟仆妇全都推开,并一把推开门。
萧玉琢和菊香迈步进门。
三夫人也要跟进去,想了想却是挡在门口,免得王府的人再冲进去。
可适才开门关门之间,涌出的那股血腥之气,简直叫她心慌的要晕厥过去。
萧玉琢进入房中,血腥味就更是浓郁了。
床边除了两个小丫鬟之外,确实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产婆的婆子。
两个婆子眉头皱的紧紧的,脸面也有些发白。
萧玉琢绕过屏风靠近的时候,只听她们说,“这般出血不止,怕是大人的命也保不住吧……”
十五娘浑身湿透,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如今都过了重阳节了,天已经有些冷了。
可连床褥枕头,都被她的汗打湿了。
她呻吟嘶叫的声音,也越发的微弱,整个人恍如一张薄薄的白纸一样,铺在床上。
菊香毫不迟疑,立时上前查看十五娘的情况。
那两个产婆倒是吓了一跳,“这小丫头哪儿来的?见过妇人小产没有,就敢往前凑?快,快退开!”
菊香并不理会她们。
萧玉琢上前厉声道:“退下,需要打扰大夫救人!”
“大夫?女大夫?”两个产婆对视一眼,见有人接手了这棘手的活儿,倒也不像外头的仆妇一般固执,立时站起来。退到一旁。
她们是产婆,跟王妃身边听命的仆妇又不一样了。
侧妃若是小产死了,那她们定是逃不了干系的。
便是有王妃维护,一顿责打还是免不了。
这会儿好了,有人愿意往前凑,来背这个锅,那她们正好图个干净。
但见菊香真的拿出金针来,眼准手稳的为侧妃施针。
下头那止不住的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往外淌了。
两个产婆顿觉惊奇。
菊香的手却未停,又是几针下去,她的针不同,有粗有细,有长有短。
用在不同的地方,且还是不同大小的。
看得那两个产婆眼花缭乱,目眩神迷的。
且她施针之后,还在侧妃的身上一通按压,揉掐……
萧玉琢在这屋里,站的都出了汗。
屋里的血腥味太浓,闻得久了倒似乎闻不见了,直觉的这屋里的气息太过压抑。
叫人心头沉沉的,透不过气来。
她瞧见菊香头上,也是一脑门的汗。
便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上前,伸手为菊香擦了擦汗。
眼看那汗珠子都要流到她眼睛里去了。
菊香看了萧玉琢一眼,没有作声,反而在她手上的帕子上,使劲儿抹了抹。
那两个产婆看的目瞪口呆,相互对视一眼,低声道:“究竟谁是主子?谁是仆婢?你见过主子给仆婢擦汗的么?”
她俩说话声音小,萧玉琢和菊香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菊香在萧十五娘的身上又捏又按,看起来倒像是力气活儿。
萧玉琢在一旁,不停的给她擦汗。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只见床榻上苍白如纸的萧十五娘似乎意识渐渐回笼了些许。
菊香松了口气,停下手,揉了揉酸痛的腰,“总算是保住命了。”
萧十五娘张了张嘴。
萧玉琢却没听到她说什么,连忙把耳朵凑过去。
“姐……”
她刚喊出口,眼泪就涌了出来。
萧玉琢连忙握住她的手,“在,我在呢,三夫人也在外头,你要不要见见?”
萧十五娘却疲惫的闭上了眼。
“我给侧妃开几服药,先叫侧妃喝了药,再说话吧。她这会儿没气力了。”菊香说道。
萧玉琢点了点头,忽而又起身道:“你带着人,亲自去抓药,叫梅香竹香都留意着些,莫叫旁人碰了十五娘的药!”
菊香立时明白,颔首而去。
见菊香出来,萧三夫人立时便冲了进去,“儿……我可怜的儿……”
她奔到床边,萧玉琢立时起身,给她腾地方。
可萧十五娘却握着萧玉琢的手,不肯撒开。
像是溺水的人,握着一截浮木一般。
萧玉琢站在床边,低声道:“三伯娘安心,菊香说,十五娘只是没有气力了,让她歇会儿,喝下汤药就会好些了。”
三夫人泪流满面,连连点头。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神怔怔的,望着萧十五娘,一味的流泪。
菊香端过药,喂给十五娘喝的时候,却听到外头有人道:“纪王爷回来了!”
三
夫人立时浑身紧绷,面色难看。
萧玉琢握了握她的手,“三伯娘在这儿看着吧,我出去见见纪王。”
纪王在门口被萧玉琢拦了下来。
“十五娘这会儿还昏昏沉沉的,王爷怎的现在才过来看她?岂不知道她适才有多么凶险么?”萧玉琢冷声开口,先发制人。
纪王脸上确实有焦急之色,“我并不在府上,听闻消息,便往府上赶,不过才刚刚回来。”
他不在府上?
那门房拦着不让她们娘家人进来,只请了产婆,大出血却连个大夫都不请的事儿,他都能推得干干净净了?
萧玉琢不禁有些生气,“纪王不在府上这段时间,可曾知道十五娘都经历了什么?她小产不说,大出血,屋子里却连个会医术的人都没有!
我带了医女前来,在王府大门口,被门房相拦,入得这内院,又被内院的仆妇拦阻,若不是我同三夫人硬闯进去,难道是要我们眼睁睁的看着纪王府磋磨死……”
她喘气停下了话音。
纪王脸色也不好看,“我并不知道十五娘怀孕之事,自然对她小产全无防备!门房和仆妇的拦阻,我亦不知情,郡主可否等我弄清楚了事情,再来责问?”
萧玉琢轻哼一声,越发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就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那就等纪王问清楚了,再来见十五娘吧!”
说完,萧玉琢又转身进了屋子。
丫鬟们正在清理的屋里的血渍。
菊香坐在床边,为十五娘诊脉。
三夫人忐忑的立在一旁。
十五娘仍旧苍白憔悴,可她的眼睛,这会儿却能睁开了。
先前只见她连抬抬眼皮的劲儿都没有了。
菊香收回手,皱着眉头,“娘子。”
萧玉琢点点头,坐到了床边。
菊香朝三夫人福了福身。
三夫人拉过她的手,“好孩子,十五她……”
“三夫人,这边说话吧……”菊香和三夫人绕过屏风,到了另一旁。
萧玉琢看着十五娘,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那日她回萧家,看到重午时候那种欣喜和羡慕,好似还在眼前,挂在她脸上,清晰可见。
听闻菊香说她怀孕之时,那种兴奋……
可眨眼之间,只剩下一屋子血腥之气了。
“十五娘,纪王就在外头,你要见见他么?”萧玉琢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