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然三人走到街上,冷风拂面。后天就是过年了,单位大多早早放假,路上连晚归的行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三人一前一后走着。
谢绯低着头一声不吭,林然然也是板着脸。顾裴远更不消说,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举着手电筒在前头为两个女生照路。
走了一段,顾裴远忽然问:“你住哪?”
“我住在供销社,你不是知道的吗?”林然然下意识回答。
顾裴远用下巴轻轻一点谢绯:“我问她。”
“我?”谢绯指着自己,脸颊都涨得通红,被吓着得林间小鹿一样不知所措。
林然然不知道自己心中忽然来的酸涩是怎么回事,但看见谢绯吓倒了,就替她回答:“小绯住在纺织厂宿舍。”
“往哪边走?”顾裴远的语气还是那么硬邦邦,乍一听去仿佛带着不耐烦。
谢绯更是不知所措,憋得脸都红了,眼睛含着水求助地看向林然然。
林然然没好气地把谢绯拉到身后,冲顾裴远道:“你说话可不可以温柔一点,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顾裴远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只是那么盯着她看,林然然只好道:“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再左拐到人民路。”
顾裴远便迈开长腿向前走去,林然然小声冲谢绯道:“不要理他,他就是那么张冰块脸,一直都这么讨厌。”
顾裴远脚步微微一顿,在前面不远处停下。谢绯忙对林然然道:“小声一点,他会听到的。”
“听到了又怎么样?”林然然没好气地哼哼。
两人走到顾裴远身边,只见顾裴远停的是拐角处,那条路的路灯被砸坏了,前面黑漆漆一片,地上散落着不少煤块。
见她们追上来,顾裴远一言不发又往前走了。
这种无声处的温柔,让谢绯心中怦然而跳,对林然然小声道:“他是在等我们呢。”
林然然被她说得一愣,脚尖不小心踢到一块煤炭,顾裴远立刻转身来看,手电筒的光束也打到林然然脚下:“怎么了?”
林然然明明在生气,不由得也想起顾裴远这一路上的体贴来。只是他并不挂在嘴上,而且总是冷着一张脸讨人嫌,这才让自己忽略了许多。林然然在黑暗中偷偷笑了起来:“没事呀。”
顾裴远走回到林然然身边,陪着林然然走完了这长长一段路。
按路程来说,应该先到林然然住的供销社招待所,再到谢绯的纺织厂。可顾裴远先送她们回纺织厂宿舍,拐了好长的一条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点破。
谢绯跟纺织厂的门房大妈打了个招呼,转身对林然然和顾裴远道谢:“然然姐,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谢绯眼睛悄悄看了顾裴远一眼,不知心中忐忑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些,才又对林然然笑道:“然然姐,你回去路上要小心啊。”
“放心吧,这两天你辛苦了,回家早点睡。”林然然问,“明天你是不是就回乡下去了?”
“嗯,然然姐你今年也不回去吗?”谢绯拉着林然然的手道,“你可以去我家过年呀。”
“不必了。”林然然笑道:“明天你跟什么车回去?我有一些年货让你捎回去给红霞嫂。”
谢绯闻言笑道:“我哥哥明天会来接我,你有什么年货都可以替你捎上。要是太沉,我可以让哥哥去你宿舍拿。我……呃,然然姐我……我先回去了。”
谢绯的脸色突然跟见了鬼一样,慌慌张张转身跑了。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林然然莫名其妙地看着谢绯仓皇落跑的背影,又转身看了一眼顾裴远。
顾裴远还是冷着一张脸站在边上,仿佛什么事情都和他无关。不对,顾裴远的脸色是更冷了一点。
没了谢绯从中缓和气氛,林然然跟他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僵局。手电筒忽然一闪一闪,电量告急。
“上回就说该换电池了。”林然然道,“你带电池了吗?”
“没有。”顾裴远话音刚落,手电筒就熄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林然然忍不住叫了一声,只听见顾裴远道:“没事。”
顾裴远一手抓住林然然的手腕,另只伸手进口袋,掏出打火机点亮,同时带出一个东西落在林然然脚上,发出啪嗒一声。
林然然蹲下去捡起来,借着打火机的光看,是一个小牛皮的笔记本,随手一翻,里头露出一个东西来。
顾裴远立刻劈手夺过,打火机熄灭。可借着刚才一瞬间的火光,林然然已经看清,那是一朵被保存得很好的干花,浅金褐色的花朵上脉络清晰可见。
一朵野百合。
电光火石般,三年前的某些回忆蝴蝶般翩跹而至。
野百合长在水边,每到时节,甜水村的小溪和水泽边处处可见野百合的风姿。
林然然仿佛看见戴着野百合花环的自己和冷着脸的少年顾裴远在林间并肩行走。一朵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掉落在地上。
冷着脸的少年落后一步,偷偷捡起了花
,并夹进书里妥善保存。林然然想着那副场景,心里蓦然软得一塌糊涂。
那是一朵干掉的野百合。
黑暗里,顾裴远的呼吸有几分急促。林然然犹豫着开口:“那是……”
不等林然然说完,顾裴远拔腿就走,林然然连忙追在他后头,在黑暗里踉跄着险些跌倒。
一直走到了有路灯的地方,林然然瞪着顾裴远的背影又是满肚子火气。可顾裴远一双长腿走的飞快,压根没打算等她。林然然追了几步就有些喘,怒道:“你慢一点好不好?我跟不上了,你怎么这么讨厌?”
“我讨厌,那有谁讨你喜欢?”顾裴远猛地停下来,林然然的鼻子直接撞上他结实的后背,泪花都冒了出来。
林然然捂着鼻子道:“你说什么?”
顾裴远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说讨厌我,那有谁能讨你喜欢?谢三?”
“你怎么又提谢三?”自从上次吵完架,谢三就成了两个人中间的一根刺,他们都默契都没有再提过谢三的名字。
顾裴远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提?你还是认为我做贼心虚?”
“是你不解释的!”林然然咬咬下唇,不服气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