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临行之语

为着案子的关系这些日子诚王偶尔也会来何府, 但这般单独来看她, 而且还是独自站在雪地里,无疑还是头一遭。

诚王摆摆手叫她回去屋里,自己也跟了进来。

外面寒风瑟瑟,杨蓁不想关门也得关门,心底好生奇怪。不论她与徐显炀成婚与否, 她的身份是个未婚闺女还是已婚妇人, 像诚王这般单独来找她都不合规矩, 可他已经来了,她就不能把他赶出去。

杨蓁忍不住望了一眼门口, 他要是带了个侍卫仆从一块儿来的也好啊。跟前一个外人都没, 她总也不好晾下他,再去前院叫个人过来随她一起招待。就这么跟他关着门同处一室, 她实在是很不自在。

诚王随手脱下了身上的白狐斗篷撇在一张椅子里, 自行在另一张官帽椅上就座,双手合拢哈了哈气, 朝她笑问:“有没有热茶能给我喝一口?”

杨蓁才反应过来去替他倒茶,看他这样子, 怕是已经在雪地里呆了好一阵了,不会是一直就站在这院里等着她吧?

他到底是怎么了, 是想干什么啊?杨蓁越想越是惴惴, 倒茶时都险些烫了手。

诚王双手捧着茶杯啜了一口,朝周围看看:“你在做什么呢?绣嫁妆么?”

“没……”杨蓁站在一旁回答,掩饰不住的局促, “是那本戏文,我还在推敲,也推敲不出什么。”

诚王笑了笑:“难得你再过几天就要出嫁的新媳妇,还有心思琢磨这个。婚礼的事都备好了?”

杨蓁脸上泛红,更是局促:“那些事也无需我去操办,而且……我家大人本就无意大办,毕竟我娘家已无亲人,总也不好叫他再去昌平接亲,到时草草摆几桌酒也就是了。”

诚王眸光有些黯淡:“当初我本还说,让你自王府出嫁……”

杨蓁忙道:“不必麻烦王爷了,我也不想惹人注目。”

早在皇帝亲自为他们指了婚期那时之后,徐显炀便与杨蓁商定,谢绝了诚王的那个提议,决定婚事从简。

诚王笑道:“你是淡泊,可也忒淡泊了点,身为个姑娘家,难道就没憧憬过十里红妆的盛大婚礼?”

杨蓁微露苦笑:“王爷见笑了,我确实不在乎那些。婚礼办得再热闹奢华,将来也不见得就过得顺遂舒心,那些都是小事。”

诚王点点头:“也是,你嫁了个疼你爱你的如意郎君,自是不在乎那些了。”

杨蓁满腹疑窦,忍不住问道:“王爷今日来,是有事要交代我吧?”

诚王目光淡淡地瞥向一边,默了一阵方道:“我想来为你释个疑,你从前不是一直好奇,我到底有没有对耿芝茵动过男女之情么?”

杨蓁越听越奇怪,他怎地忽然跑来找她说这个呢?

“你一定早就听说了,距今两年多之前,我曾有一阵频繁出入耿德昌的宅邸,向他习练骑射。我也正是在那时头一回与耿芝茵见了面。”

诚王垂眸谈起往事,语调中隐含怅然,“她父亲有意向我示好,不惜借助女儿来拉拢我,芝茵也真心喜欢亲近我,也就情愿顺遂她父亲的安排。那时的她……看上去就像你一样,坦然率性,质朴可人,一点也没有因我是个皇子而拘谨怯懦,尤其是,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纯净之感,令我不觉着迷。”

他抬眼朝杨蓁望过来,神色分外复杂,“可惜,后来我就越来越发觉,她是装的,而你,才是真的。”

杨蓁心头打了个突,依稀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明白了他今天来是个什么目的。心口急跳起来,急切盼着他能就此打住,盼着是自己曲解了他的意思。

她张开口颤了颤嘴唇,却不知能说些什么来阻拦住他说下去。

“我说过你与她很像,其实只是在教坊司外头一回见你之时,看着你,我就想起了初见时的她。你们的相貌毫无相似之处,只是你的那份纯净,与我记忆中的她甚为相合。那时我虽然留了你在教坊司,事后却对你无法忘怀,听说流芳苑有个十五岁的姑娘梳拢接客,忧心那人是你,我便亲自前去。你不知道,那晚倘若见到台上的女子是你,等不到徐显炀出价,我便会买下你!”

杨蓁听得慌乱不堪,无论如何,这些话总不是自己该听的,可是又没办法阻拦他,诚王连插句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