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冰释三合一,包含为安心妹子的加更

萧衍冲到了寿春宫门前,却见宫门已经是紧紧关闭上了。

他满腔的热情被小小的泼了一盆子的冷水。

以往不管他在外面忙到多晚回来,她都会替他留着门,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没必要的,以他的功夫,随便什么样的门墙都阻拦不住他。只是她是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她一直在等。

今日宫门紧闭,唯有门前廊檐之下的宫灯在风中摇曳,萧衍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秦锦的意思。

他在门前呆立了片刻,随即翻墙而过。

守在院落之中的落雪闻声出来,见到落下来的人影是萧衍,她行了一礼。

“宗主。”

“夫人睡了?”萧衍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平静的问道。

“是。”落雪有点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萧衍说道。

“回宗主的话,夫人刚刚睡下之前说了。她这几天想安静一下所以若是宗主回来,不必告诉她了。”落雪说道。

那就是不想见他了?

萧衍的心底一滞,暗自的握拳,心思流转之间带着几分难言的苦涩。

他凝身在院落之中,眼角爬上了怅然。

“我知道了。”萧衍挥手,落雪悄然退下。

长夜轻寒,已经是深秋时分,临近初冬,夜间院落里已经悄悄的染上了一层白霜。

萧衍就凝立在院落中央,看着秦锦的房间,心思凝重。

他从没想过和秦锦会在这种事情上面起了分歧。而她此时所做,分明是十分的决绝。

她是喜欢他的啊,难道真的要为这种事情放弃他吗?

萧衍回想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从那个满城彩灯的上元夜,与她初遇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就开始启动,入宫,受到各种刁难与惩罚,却也被师傅认回。萧衍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为何这么巧?上元节那夜人流滚滚,人海茫茫,为何秦锦一个稚龄女童会在那么多人之中找到了他?

萧衍身形再起,匆匆忙忙的折回了凤兰阁。

直接推门而入,他的师傅已经斜靠在床榻上睡着了。

“师傅。”心底有疑问,不问不舒服的萧衍叫醒了老太监。

“少主?”老太监睁开双眸,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随后马上起身。“年纪大了,竟是少主来了也没察觉,还望少主恕罪。”

“师傅,我问你,当年公主在上元节找到我是不是你的安排?”萧衍急声问道。

老太监表情一滞,随后还是点了点头。“想要让少主重回宫廷,老奴想了好久都没想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当年的太皇太后对少主的曾祖母怨念太深,是断然不可能让少主重新回到她的眼皮子底下的,唯有利用泰和郡主,才能做到这一点。”

萧衍的手指渐渐的发寒,“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引了郡主到码头边,还安排了那些贼人?”

“是。少主。”老太监缓缓的跪下,朝着萧衍叩首,“若是想要这一支重新执掌朝纲。没有办法啊,只能用颇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最最喜欢的泰和郡主做跳板。只有让泰和郡主对少主起了依赖,不肯对少主放手,当年的太皇太后才不得不让少主也一起入宫。其实少主不必介怀这些,少主如今和泰和郡主不是在一起好好的吗?”

是啊,他爱秦锦至深,但是他从没想过要用利用秦锦做什么。这么多年来,他总以为是自己绸缪帷幄,才换得现在的局面,但是现在想来,若是没有秦锦,他竟是连这宫墙的大门都进不了,又谈何伸展抱负,得偿所愿。

“师傅起来吧。”萧衍定了定神,弯腰将老太监扶了起来,凝眸看着自己师傅的面容。

风烛残年,老太监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是他的脸型秀雅。双眸清亮睿智,依稀可见他几分当年的风致。

“师傅若不是屈身在宫闱之中,必是一代叱诧风云的人物。”萧衍看了半晌之后,才缓缓的说道。

“老奴不敢。”老太监忙低下头,他忽然有点心惊胆颤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他的能力有多大,老太监自是心知肚明,越是这样的男人,便越是不容自己被他人所控。一山不容二虎,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已经强大到天下独尊的地步,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他知道太多东西了……

今夜他来问自己这件事情,就是一个信号。

“我只想知道,如同师傅这样睿智有手段的人,为何要屈身在凤兰阁之中。”萧衍平静的问道。他的手腕可以一直在总管太监的位置上长盛不衰,他的手中曾掌控有天隐宗,曼说是扶持一个萧衍了,即便是一块烂泥,没准也能被他生生的扶上墙去。

老太监浑身一僵。时间宛若骤然凝固,良久,他才缓缓的抬眸,“少主。有事情是不提也罢。少主就不要再问了。”

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两道犀利的目光从上到下审视了一个遍,等到萧衍收回那种目光之后,老太监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如今的萧衍果真是与以前不一样了,

那种目光生将他这种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人也看得心底发毛。

“原来师傅才是这翻手风,覆手雨的人。我今日才知,自己也是师傅棋盘上的棋。师傅休息吧。”萧衍转身,再度离开了凤兰阁。

等萧衍转身离开,老太监才浑身一松,呆坐在了床沿。

适才萧衍的眸光犀利如刀,甚是骇人,那孩子从入宫开始,到今日,已经帝皇之相初露端倪,日后必是杀伐狠绝的一代君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代帝皇要的便是绝对的集权。而他知道的太多了,也筹谋的太多。

逐鹿江山,鹿死谁手这种事情一旦平定下来,如同他这样的人无非只有一种下场。

老太监沉思,长叹枯坐。

与其到时候让萧衍忌惮自己,到不如再送他一个大礼!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王爷,看来是时候老奴下来见你了。”良久,老太监才颤颤巍巍的起身,写了一封信,叫来了门外侯着的人命他明日一早将这信送去给双喜。等这一切办好之后,他打开了身侧的一顶看起来有点年代的衣柜,拉出了最底下的一个箱子。

巷子里放着一套陈旧的小太监的服饰,太监服被精心的保管着,几十年下来,依然色泽艳丽不变。

当年他就是穿着这样的一套衣衫遇到王爷的。

那时候他只是不起眼的小太监,而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凤兰阁前,第一次相遇,他跟在一众才刚入宫不久的小太监之中,看到他站在那边,芝兰玉树一样的人,明丽到连阳光都难以阻挡他的容光。那时候他就想,天下怎么会有这么钟灵秀慧的人物,他是那么的闪亮,闪亮到叫他自惭形秽。

再隔几年,他无心的一句话,救下了他的命,他对他灿烂的一笑,笑走了他心底的阴霾,他发誓效忠他一生,但是无奈朝堂风云变换,后宫倾轧至深,他这残破之躯,低贱的身份不足以为他筹谋为他遮风挡雨。他被贬被罚,他冒死前去相见,原本是想追随他而去,但是却被他制止了。

“我知道你心意,但是你若是真的想报答我,就帮我好好保管这个,可惜我壮志未酬,这个令牌是我刚刚创立的一个宗派的。你将它发扬壮大,日后交到我有能力的子孙手里,让他能好好的用这个令牌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王爷当年的话犹在耳边,老太监的泪水却已经抑制不住的淌落,滑滚到太监服的衣料之上,没入,消失,只留下一个暗色的印记。

其实他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意。老太监惨然一笑,擦干了他自己眼角的泪水。卑贱如他,又怎么能玷污了心目之中的王爷。如此了结一生,甚好,甚好。

展衣,穿好,将已经苍白的发丝梳理成型,老太监服下了一瓶药,随后躺倒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他闭上眼睛,缓缓的笑了。

那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初见王爷,王爷就在凤兰阁前的台阶上,只是这一次,王爷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他,并朝他微微的一笑……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于他,这一笑足矣。

萧衍得知师傅身亡已经是在翌日。

双喜哭红了双眼,前来报信。他一大早就接到了师傅的信,展开一看,却是一封绝笔书。他看完就慌神了,跑去了凤兰阁。

“师傅没了。”他跪在了萧衍的面前,“师兄……”猛然他哽住了声音,“驸马。”在萧衍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将师兄两个字咽了回去,换上了新的称呼。

“知道了,你出去。”萧衍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抬手。

“是。”双喜退出了大门之外。

他有点茫然的站在这描金的朱红色大门之前,直到大门缓缓的阖上,将他与师兄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的阻隔开来,他才颓然垂下了双肩。

他和他总是不一样的。

师傅前几日曾经叮咛过自己,日后不能再在无人的时候唤他师兄了,萧衍将是这天下之主,像他这样的人,若是不谨慎小心,只怕会落人口舌,招致祸端。师傅的话总是对的。

师傅走了。萧衍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昨夜从凤兰阁回去之后,他就坐在这里,枯坐一夜。

他想了很多很多,反反复复,将自己所有经历都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

适才听闻师傅的死讯。他的心底不是不痛,但是他若是他如同双喜一样痛哭流涕,便也辜负了师傅的一番心血了。

师傅是在用自己的身死告诉他,他已经成为这个大梁的绝对主宰,若是他还在双喜面前表现的与双喜一样的话,便不足以起到震慑双喜的威力。

师傅也是在用自己的死去告诫双喜。

师傅的心思,他读懂了,只是他觉得师傅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是不是过了?双喜知道的也太多,若是没有一种威慑能镇住他,将来必成大患。可是也不用以命相送啊!

萧衍捂住了面容,在这寂灭无人的大殿之中,无声的落泪。

宫里死了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太监本就

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不过劳动了新上任的总管太监双喜公公,好像这事情就不那么平凡了。

老太监的棺椁出宫的时候,萧衍并没露面,而是站在皇城的角楼上默默的目送他离开的。

双喜在送师傅的棺椁从角门出皇宫的时候,似乎心有灵犀,他猛然抬眼回望,在角楼上看到了孑然而立的萧衍。

他身穿着暗黑色的长袍,凝立在角楼的飞檐之下,秋风萧瑟,他人也显出了难言的几分苍凉与孤寂。

双喜擦了擦眼泪,想看清楚萧衍的表情,再抬眸,角楼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双喜猛然想起了师傅绝笔书之中的话,“双喜,为师知道你与驸马的素来亲厚,但是日后你只能当他是你的主子,他不再是你的师兄。他是你师兄这件事情,你就是死都不能再提,你这一生只能忠心为他。如此,你可一生无忧。”

今日,他知道了师傅的意思,更是明白了他信中所要表述的意思。

适才萧衍独自一人站在角楼上的画面,深深的镌刻在了双喜的脑海之中,从此,这天下便只有他一人独尊。

秦锦从昨夜开始就噩梦连连,一直都睡不安稳。

她总是梦到前世的事情,纠缠不已,每每等她醒来,去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梦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十分的心慌,不宁。

“殿下,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追月看着秦锦眼下捎带着的疲惫,关切的问道。

“不用。”秦锦缓缓的摇头。

她知道自己这是患得患失,心病,外人再怎么看,又能看出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