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在身、修为寸减、杀阵困阻、手段用尽, 无论怎么看,陆照旋似乎都已在绝境。
然而无论是对她相对更熟悉的魏临崖与陈凌澈,还是因她声名与立场而与前两者合谋伏杀的两个元门蜕凡修士, 都并未因局势的大好而稍加松一口气。
他们经过太多风浪,见过太多次绝地反击, 也见过太多大意失荆州,无论是谁,未到最后一步踏尽,都绝不可能稍加松懈。
以蜕凡修为, 手段堪称无穷数,莫说是窥见一线生机,便是生机尽绝, 也能硬生生抢出一道来, 此时松懈,无异于。
况且,陆照旋方才那千百道术手段,更堪称惊世骇俗,从那之中, 不仅能窥见她的见识广博、积累深厚,还能隐约窥出她于大道之上是何等精深。在场四个人, 任谁也不敢给她一点机会,只怕放虎归山。
那炽烈之光当头而照,将四下染成一片灿灿金辉,眼见着陆照旋在这烈辉之下修为一寸寸锐减, 似实在山穷水尽。
陈凌澈目光微闪,暗瞥了对面的魏临崖一眼,后者眼锋一扫, 似有若无地与他对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两人的对视分毫不着痕迹,即使四人相对而行阵,那元门的两个蜕凡修士也不曾捕捉到。
陈凌澈望着阵中的陆照旋,后者在灿灿金光之下,愈发显出其风华美貌,似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而她面上莹然而灿、容光慑人外,是一片沉静的冷然。
她好似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凶险,又或者并不把这一切当回事一般,纵然对着寸寸削减的修为,也似乎不能动摇其半分心智、不能令她稍稍改容。
陈凌澈望着她,忍不住想起当年在天权殿中与其首次见面的情形。
那时,她正如此时,面对比她经验丰富、资历深厚得多的竞争者,甚至没有半分紧张,斥责他“大道之争,不在口舌”时,甚至好似他的师长前辈一般,声势逼人,纵使是陈凌澈这等期年蜕凡真君,也难免为之气势一滞。
其实走到这一步,也并非陈凌澈所愿。
无论这些年来师徒一脉究竟如何抬头、世家一脉如何步步锐减,大家明争暗斗、互相打压,总也还是同门,学的是一脉传承,互相之间渊源太深,没有谁能完全将对方剔除。
至于凤麟洲的其他玄门传承,虽上溯源流,也能追溯到同一位问元祖师,然而终究是数万年分隔,远了太多。老实说,陈凌澈对凤麟洲上三宗的其他两宗抱有极大的警惕。
至于那两个元门修士,那便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由于十洲五岛互通,更成了道不同不死不休。
可以说,在陈凌澈心里,其实被他围杀的陆照旋,反而比与他合力围杀的三人天然要亲近太多。
然而,虽是如此,走到如今这一步,却又是不得不为之。
陈家近些年来虽稳居五姓七家之首,然而陈凌澈自己心知这辉煌不过是余晖,倘若他不能掌握天权殿,陈家早晚要从这首位下来。
诚然,成为五姓七家中的中流,并不是落败,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接受的事情。然而这洞冥派第一世家的名头,可不只是个虚名,它还意味着大量的潜在资源,这些都是其他五姓七家中的世家所绝难拥有的优势。
陈家享有这些优势太久了。自朝家附元、被洞冥派上下合力铲除之后,陈家便享尽了这好处,无论是普通陈氏弟子,还是陈凌澈,都绝不可能将这些好处拱手让人。
故而,纵陆照旋乃是同门,在家族利益面前,陈凌澈也不得不想尽办法将其除去。
不知魏临崖究竟是从何处得知他与陆照旋必有一争,牵线搭桥,又寻了那两个元门蜕凡修士,这天南地北、八竿子打不着的四个人,这在各自宗门势力中地位显赫的四位蜕凡真君,便凑在一起筹备了期年。
只为了将陆照旋的命留在此处!
然而倘若陆照旋身死,眼下情形便又要有所大变了……
陈凌澈的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那两个元门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