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昝宁继续咳嗽两声示意, 然后板着脸一派威严,负手看着里面目瞪口呆的两个姑娘,抢着先问责:“朕都回来了, 没人提醒你们奉茶?”
白荼和李夕月急忙恳请他恕罪,然后打算着去茶房取茶。
皇帝看两个似乎都要走的样子, 叫住李夕月道:“倒茶那么容易的事, 白荼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你留着吧。”
白荼悄悄捅了李夕月后腰一下,自己步伐轻盈地去茶房了。
李夕月现在给他锤炼多了,也没那么担忧他了, 只是说:“万岁爷, 我们俩过来还没好好收拾,叫您见笑了。”
昝宁四下一看,女孩子的东西只是简单归置了一下, 几件要洗的衣服还挂在矮屏上,要换的衣服搁在熏笼上, 看着是略有点乱。
李夕月从围场草场上带回来的花儿也还在, 野花野草生命力特别强,换了个贮水的瓶子, 一朵朵花儿都昂起头一样,显得生机勃勃。
这样微乱而蓬勃的感觉, 实在也是一种惬意。
“这花儿真好看。”他赞着。
李夕月无言以对。花儿好看,他却喜怒无常, 拿花儿撒气。
皇帝厚着脸皮继续一个人说得欢:“我打算就住在松鹤斋里, 这地方又不像养心殿端庄,就是得这样自然闲适才好。你改天把这花儿摆到那儿的高几上去吧。”
没想到李夕月回绝道:“万岁爷,这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呢?”
李夕月说:“这是草花, 摆帐篷里万岁爷尚且嫌磕碜,何况是正儿八经的书斋?再说,放了三天了,估计养不住多久了。”
昝宁有一会儿没说话,说话时有点冷冰冰的:“你这是存心啊?”
“奴才存什么心了?”李夕月反问道,“奴才自问也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万岁爷这条罪状,奴才可不能认。”
大概有了那么几次交心,她说话有些没大没小起来。
但是昝宁自问,他倒是如她所说,是个小心眼的,她拒绝了两次,他都是恶作剧般要报复一下——当然,就他自己看来,只能算个恶作剧,谁让他是一国之君呢,对小小宫人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这点小鞋给她穿上也不算什么——但此刻,倒像照镜子似的,看到了自己的小气模样,而且因己度人,她可真是一针见血呢。
正在丧气着,白荼端着茶盘进来,见皇帝脸色不好看,瞥了李夕月一眼,她就笑道:“夕月,快来帮帮忙,这是万岁爷最喜欢的君山茶,给万岁爷捧到案几上呀。”
李夕月不喜欢跟人置气,笑出两个小酒窝,捧茶碗说:“离得老远都闻着茶香了。”
皇帝顺势坐下,女孩子用的坐褥,格外绵软。他从李夕月手中接茶碗的时候,指尖有意无意在她手背上触了触。这下子心里就满足了,茶香,带着屋子里熏衣的茉莉香饼子气息,带着两个姑娘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他心情好得多了。
再抬眼看面前一大蓬的草花,他心道:就让它们开在这里才是合适的地方,松鹤斋确实和这女孩子居住的地方风格不一样。
他很快喝了一茶碗的君山茶,见白荼提壶要加茶,便摆摆手说:“君山茶要热一些才激得出香气味,壶里的放了一会儿已经凉了。”
白荼心想:不就是嫌我碍事么,挑茶的毛病。
忍着笑意,蹲身道:“那要辛苦万岁爷多等一会儿,奴才重新烹水。”
皇帝点点头说“去吧”,心道:不亏我栽培了她这么久,果然是个人精儿。
他没话找话问李夕月:“上次两只蛐蛐儿还活着么?”
李夕月说:“受伤的那只已经呜呼哀哉了,另一只还好,但单独一只,只能听个响。”
昝宁说:“我刚刚进门,听见石头缝里有虫鸣,不过分不清是不是蟋蟀的声音。”